因此次接待的使臣并不是大国的高官贵族,是以不用群臣百官做陪,郑国此番来意特殊,赵政和吕不韦代嬴异人接见,礼数也够了。
董慈也就见到了这位伟大卓越的水利工程师。
作为一个专家级的水利工程师,郑国显得非常年轻,三十五六上下的年纪,身形中等偏上,样貌五官虽是平平,却双目炯炯精神奕奕,言语行动间爽快利落,不知是不是有才华加持的人都这样,董慈虽然知道他是个超级大间谍,但依然觉得他坦坦荡荡气度非凡。
董慈猜大约是因为郑国真心喜爱治水,也是真心想在秦国修水渠的缘故。
郑国入了章台宫,也未跟赵政吕不韦多讲虚礼,开门见山直言道,“听闻秦国欲兴工事,小民恰好擅治水,欲为秦关中之地修筑一条百里沟渠,渠成之后,小民能保其灌泽万余倾,关中无凶年。”
郑国一开口便踩住了秦国的痛处,关中之地身为秦国的后方腹地,土地却十分贫瘠干涸,收成本就不好,每至灾年更是颗粒无收,早在秦昭襄王时期,就曾提过此事,只是苦于朝中无人,此事便只能作罢,郑国倘若当真有能力,这一次入秦,可谓雪中送炭了。
郑国胸有成竹,赵政知道他定然是有备而来。
只是这话说得也太满了些,饶是他事先便知郑国此行的目的,亦猜度到他可能当真有几分治水的才干,也不由摇头失笑,“古有吴王夫差开凿邗沟,沟通江淮两地,然倾国覆也,先生如此说,胃口当真不小。”
赵政话里的意思虽然不客气,语气表情却无丝毫轻慢责备,反倒像寻常宴会上的对话闲聊一般,毫无君臣之阂,他这带着笑意的话一出,连章台宫里空旷辽远的气氛都松快不少,郑国不由朝赵政行了一礼,也拂须笑了起来,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吾非吴王,秦王亦非吴王矣。”
将秦王与亡国之君相提并论,郑国此言不可谓不大胆。<>
董慈却是听明白了老前辈的意思,一来吴王夫差修筑邗沟是为了北上争霸,而秦国本身就是冲着兴事农耕来的。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吴国修筑邗沟是真正的劳民伤财,因为它没有储备足够多的财力物力,继邗沟之后一步步将自己推向了亡国路,但强大的秦国不一样,一代代秦王不断的富国强兵,至如今,修筑点利国利民的水工坝事勉强还算游刃有余。
对象不一样,情况不一样,结果自然有所不同。
郑国的意思赵政明白,倘若关中之地当真能沃野千里,如蜀地一般为秦国再建一处粮仓,那便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喜之事了。
此事轻慢不得,赵政当下便起身给郑国回了一礼,郑重相托,“还请先生细细说来,吾等洗耳恭听。”
吕不韦亦是起身行礼,摇头笑道,“先生口利,不韦佩服,还请先生相教强秦之计。”
郑国眼里感慨羡然之色一闪而过,脸上踌躇满志的神情也收了收,起身避礼连声说不敢,他是个爽快人,当下也不耽搁,立马让随从将自己绘制的竹简抬了上来,吕不韦也着人摆了一副关中的舆图,几人便席地而坐,围在了案几前。
董慈看在眼里,心说史书上记载赵政很快便采纳了郑国的建议,这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果真就君臣相宜了。
董慈能想象得到历史上那个胖墩墩的韩桓惠王听到或者是想到这条疲秦之计时肉呼呼的脸上是如何惊喜的表情,只是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用不了几年的时间,这条疲秦之计就要变成强秦之计了,人家瞌睡你递个枕头,两家各取所需,倒也算皆大欢喜。
郑国手里握着一根木条,正语气轻快地在舆图上指点解说着,“以泾水为源头,筑起石堰坝,截断泾水入渠,至高到低,在泾阳、三原、富平、白水等地的高位上逐一开河挖道,使其与冶、清、浊、沮四线支水相交贯通,接着再一路南下穿凿,自然顺遂,将整个关中之地网罗其中……”
郑国说着轻抚胡须,手里的木条在竹简上由西至东一路滑过,最终在了蒲城位置上点了点,眼里光芒大盛,语气难掩激动,“此处为洛河,渠水尽入之,至此干渠华里三百,泾水灌泽关中,十五年之内,关中沃野千里,必能富庶一方!”
郑国说得简单易懂,有理有据,连董慈这个知情人都听得入了神,许是在修建过程中逐步调整过,郑国所述与后世成渠遗址有些微差别,但结果却正如郑国预见的一样,关中沃野千里,成了秦国除蜀地之外的另一个天府粮仓。<>
郑国见赵政吕不韦听得入神,便又将各处地势高差,水流水量乃至于关中之地的可取之处,都一一说明了,现下纵然暂且看不见成效,但他确实描出了一副沃野千里水流环通的宏图大愿,由不得人不心动。
赵政与吕不韦皆陷入了沉思,郑国不慌不忙的等着,神色坦然,董慈看着这位水利工程专业的老祖宗,除了震惊老前辈胆大的设想和精湛的技术之外,觉得老前辈胆气豪爽之余,还颇有些赤子之心。
事实上郑国渠至多也就修了十年,而且工事只至一半,便已经开始福泽泾水上游的百姓了。
老前辈却给了十五年,照一般的工事要求,这个年限也十分保守了。
十五年的时间毕竟不算短,至起码后世拉人投资理财的推销员是绝对不会这么直愣愣老老实实说清楚的,先不说这中间得源源不断投入多少人力财力,就说这工事连建设周期都这么长,有生之年能否赚回本钱还难说。
不过赵政和吕不韦竟然也未露出诧异失望之色,两人反倒是相视一看,神色郑重地相互点了点头。<>
赵政却想到了更多,地势既然是西高东低,也未必要等全线建成,只怕五六年的时间,这河渠便能逐步泽灌两岸的田地了。
郑国此人于治水上确实有几分才干,此事亦有利可图。
赵政起身朝郑国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先生在咸阳盘桓两日,此事干系重大,且容我等与君王朝臣商议,还烦请先生将文简呈于朝上,明日我等定然有一个答复交代。”
吕不韦面上亦有激动之色,也跟着起身行礼道,“有劳先生。”
吕不韦执掌相国印,总领秦国内政外务,再加上储君公子政的意见,他两人说可以,国力条件允许之下,这件事基本就已经定形了。
秦国什么情况郑国来之前大抵也了解过一些,闻言不由大喜,脸上的表情竟是比吕不韦赵政还要高兴三分,朝两人回了个大礼道,“郑国必不辱秦王之命!”
时间一晃已然过了午间,吕不韦着谒者领着郑国先去行馆歇息,傍晚安排了简单的酒宴,这是接见使臣基本的礼仪,除却赵政、吕不韦之外,还会挑拣一些文臣作陪,这之前赵政吕不韦还得召文臣武将上朝议政,定然是顾不得董慈兴平的了。
赵政与吕不韦去见异人,董慈朝赵政示意过,便与兴平先一步回了月泉宫。
进了宫门以后董慈兴平两人都很懵,前院里正候着一大帮陌生的人,领头的有两个,一个面白虚胖的谒者兴平认识,一个一身侍婢宫装亦难掩倾国之色的大美女,两人都认识。
是那天和游辛友相争不过的彩头——那位叫青娘的大美女。
这位叫名舒的谒者跟兴平显然很熟,见兴平进来了,就笑吟吟上前来,略略一拱手道,“可让老奴好等,太后听了些坊间传闻,把游家的小子叫来跟前臭骂了一顿,这不,青娘也给公子送来了,她一个婢子奴隶,能得公子的青眼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人兴平你收着,就安置在房里替公子添个茶倒个水,笔墨添香美人相伴也是个乐事,太后老人家的意思,你晓得的话,老奴就先去回太后的话了。”
名舒说完也不等兴平回话,领着一大帮宫娥婆子,妖妖娆娆浩浩荡荡地出月泉宫走了。
董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兴平是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心说好呀,暗地里的这才拔了扔回去,这才几天,倒还越发张狂了,光明正大把人塞进来了。
这可是个胆子大不怕死的,兴平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显露什么,想了想便指了指董慈,朝青娘道,“公子房里占时没了空缺,这是我们的小主子,你暂且先伺候着她好了。”
董慈这还未从奶奶往未成年孙子房里塞美女的事件里回过神来,就无辜躺了一枪,又不好拆兴平的台,只好尴尬地站着,硬生生受了青娘一礼。
眉目顾盼神兮,柔美温婉,娉娉婷婷的,青娘行礼间并无多余的动作,却显得绰绰约约分外好看,这一身宫装分明也是一样的穿法,但在她身上,就显得特别娴静清雅,美不胜收,身形气质都太好,显然是个典型的衣架子。
兴平扯了一脸呆像的董慈去了书房,进了院子便朝董慈低声道,“姑娘赶紧找个由头整治了她,这等奸宄之人,来者不善,不如乘着公子回来前处理掉,也免得公子见了烦心。”
董慈全程痴呆,反手指了指自己,半响才问道,“……怎么整治?”
兴平闻言笑出了声,“姑娘你别怕,有公子在背后给咱们撑腰呢,老人家半点情面不讲,咱们索性也恶人做到底。”
老人家指的便是夏太后了,赵小政刚当上储君没几天,年纪还不满十三岁,她一个老太太往孙子屋子里塞个美貌天仙的妹纸过来……
不管是想让赵政陷于美人乡耽于玩乐,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拿一国储君开玩笑,这手段实在不高明,倒像是赌气似的,董慈揉了揉发懵的太阳穴,朝兴平问道,“你们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到底也是一国太后了,但凡有点想法的,按道理应该做不出这等事来。
兴平这才想起宫里清理人的事董慈还不知道,便道,“之前拔了几颗烂钉子,打死扔回她宫门口去了。”
董慈:“………………”
兴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在书房里走了两圈,问董慈道,“姑娘,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他们乘公子不在,私自强闯进了月泉宫,明目张胆地往公子房里塞人,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如果可以,她想拨打110。
兴平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董慈心说兴平对她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她当然是知道钉子早拔早好,只是除非提刀当下就把人直接砍了,一时之间她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董慈只好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还是等公子来了再说罢。”
“…………”兴平只好道,“那姑娘再想想,老奴先去卧房那边看看,那姑娘一看就不怎么安分,还是盯紧点比较好。”
董慈见兴平一脸失望之色,觉得自己身为人民教师的神格有一路下跌直至跌停的趋势,心里不由呐喊,兴平我不是万能的,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好好谋划谋划罢!
拿捏个奴婢很常见的,董慈心说明早就让青娘给她梳头,然后她就说自己头发被扯掉了,接着就生气,然后就能把这姑娘打杀了事了。
董慈想出了一个办法,顿时舒了口气,看了看外面暖阳普照的天,心说赵小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可以先晒晒太阳好好睡一觉,这里白天睡觉跟犯罪没什么差别,平时可是没这等好机会的。
董慈让守在书房外的宫人随从全退到了外面去,自己找了卷竹简,拿着坐到了外面的石凳上,后背对着暖洋洋的日光,脑袋搁在石桌上,闭着眼睛就开始享受日光浴了。
太阳底下好睡觉,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董慈伸手挠了挠鼻尖,打了个喷嚏猛地支起了脑袋,有人来了,而且拿类似逗猫棒的东西逗她了!
兴平还没这么不尊师重道,肯定是无聊的赵小政回来了!
董慈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夕阳斜射,她还未看清来人的脸,就先看见了后头榆钱树枝上垂着一条黑色的阴影猛然射了出来,正对着面前人的后脖颈!
董慈心下大骇,头脑昏昏沉沉几乎来不及反应那两声呲呲声究竟是不是幻觉,手一伸便往来人脖颈后头擒了过去,入手冰凉蠕动,董慈死死紧握着指尖,掌心收紧,也顾不得其他,捏着七寸便使劲往石桌上不住拍打,等察觉手里的蛇身不再扭动了,这才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反手把蛇远远扔开了,自己也离了地面三下五除二爬上了石桌!
妈呀,呆在自己家里都有蛇!
董慈死死盯着远处那条成人拇指粗足足有半米长的蛇,见它彻底不会动了,这才敢摸一把快滴到眼角上的汗,轻轻喘了一口气,夜晚凉风一吹,董慈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后背都被冷汗沁湿了。
背面棕黑色,头侧土黄色,体背棕褐,有灰白色方形斑块,咽喉部有小黑点,大天[朝十大毒蛇之一——五步蛇。
剧毒,在这个没有血清的年代,倘若被咬上一口,必死无疑。
董慈脸色寡白,慌忙去看身边的人,却发现不是赵小政,这人跟她一样站在石桌上,身形比赵小政小太多了。
是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董慈甚至不用问他是谁,端看他与赵小政五分相似眉眼就知道了,成蟜。
董慈在他脖颈上碰了一圈,没发现伤口也没摸到毒液,这才放下心来,腿一软就瘫坐在了石桌上,说实话,要不是她和成蟜不熟,她都想抱着他好好尖叫一通以舒缓心里的恐惧和后怕了,蛇这种东西,尤其是毒蛇,真的太可怕了。
董慈甚至不想从石凳上下去,也不想在院子里多走一步,忙扬声唤道,“来人,快来人!”
就说她为什么要把人都撵出去的,简直自作自虐。
董慈唤了几声没人应,正想扯开嗓门再叫两声,就听旁边成蟜说道,“他们都被我骗跑了。”
他童音稚嫩,带着微微的颤意,显然也被吓得不清,只是比之董慈,就镇定了许多,她是直接吓瘫在地上了。
成蟜蹲下来坐到了董慈身边,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董慈的背,安抚道,“不怕了不怕了,蛇已经被你打跑了,谢谢你,你救了我,你真勇敢。”
董慈顾不得琢磨被一个小孩夸赞勇敢是什么感受,忙朝前面的空地看去,空空如也,那该死的蛇果真不见了!
董慈头皮发麻,更可怕的是她闻见了一丝混合了甜腥的苦涩味和血腥味,从成蟜身上传来的,很细微,如果不是因为两人凑巧坐得很近,她鼻子又特别灵,这么细微的味道根本就发现不了。
董慈心沉到了谷底,再也顾不得其他,忙拉着成蟜下了石桌就往卧房里跑,“快跟我来!”
诱蛇药这种东西市面上十个有九个是假药,但还有一个是真的,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丝细微的涩苦味,应该是一种别地冬青,蛇莓里面还参杂了不知道什么类型的血液,可能还加有别有的东西,离诱蛇药已经很接近了。
换言之,成蟜现在就是一只会走动肥美可口的猎物,他必须得马上洗澡换衣服,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成蟜倒也乖,不挣扎也不多问,被董慈拉着跑进了正院。
兴平见了成蟜脸色微变,忙迎了出来行了礼,董慈来不及解释,气喘吁吁地朝兴平急道,“兴平快准备干净的清水给成蟜沐浴,衣服鞋袜从头到脚全部都要换掉。”
兴平见她神色焦急慌乱,当下也没问什么,忙唤了宫人来伺候,好在浴池里本就一直准备着活水,倒也是现成的,兴平便请着成蟜入内更衣去了。
董慈右手上滑腻腻冰凉的触感一直挥之不去,她到现在连擦汗都不想用右手了。
董慈在房间里仔细查了一遍,没再发现什么异样,这才让珠玉陪她一起洗了个澡,洗完紧绷的精神这才稍微松下来了些。
成蟜已经穿戴好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正盘腿坐在案几边,挥舞着小木剑,成蟜胆子算大的,忘性也快,现在脸上一点异色也没有了。
董慈坐到他对面,问道,“二公子来找大公子么,他去议朝了,估计要晚一些才会回来。”
成蟜年纪小玩心重,见她坐下来,就把自己的小木马分了一匹给她,眼睛亮晶晶地笑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听宫人说大兄身边有个很厉害的小宫人,年纪跟我差不多,我就想乘着大兄不在,过来找你玩,没想到大白天的,你居然敢睡觉。”
董慈听闻成蟜是来找她的,心神顿时一乱,心说若不是她习过些武艺身手快,今日成蟜便要死在赵政的书房里了。
成蟜兴许以为她被吓坏了,想了想便学老夫子摇头叹息道,“大白天睡觉,要是夫子在的话,定然要骂你了,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
董慈知道成蟜是好意,只她精神不济,动辄人命关天的事,她实在笑不起来。
董慈勉强提了提神,朝成蟜道,“今天太累了,我先让兴平送你回去,改日再和你一起玩可否?”
成蟜点点头起身,兴平自知怠慢不得,有心想问董慈几句又无法,只能先将成蟜先送回去。
高泉宫离月泉宫有点距离,兴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董慈坐着发呆,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听得外面传来宫人们的行礼问安声,便猛地爬了起来,快步迎了出去。
是赵政回来了。
理智上告诉她赵政肯定没事,但董慈还是忍不住围着赵小政转了好几圈,被不甚其扰的赵小政拉到了身前。
事情赵政已经知道了,不管是一箭双雕还是一箭几雕,总之这是有人拿他不当一回事,做手脚做到他头上了。
赵政将董慈拉到身前,朝后面跟着的兴平秦鸣吩咐道,“去查。”
月泉宫中竟出现了剧毒之物,秦鸣与兴平面色亦是凝重发寒,两人领命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都往外院去了,烛火通明,今夜是不能好眠了。
赵政握住董慈冰凉的指尖,见她还要凑上来,便也不揽她,索性任由她围着细细辨别了一番,见她寡白着脸垫着脚在他身上嗅来嗅去,手一拎便把人抱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我身上没事,安心些。”
耳边的心跳声沉稳有力,鼻尖干净清爽,只有丝丝点点若有若无的皂角味,并没有什么异样,董慈心里稍安,这算今日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董慈一惊一乍之下,身体也累,精神极其疲乏,并不怎么想动,脑袋索性就抵在赵小政的胸膛上一动不动,企图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所幸一切安好。
这是被吓坏了罢。
赵政手臂紧了紧,下颌在董慈头顶上摩挲了两下,抱着董慈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掌心握住董慈冰凉的指尖,慢慢揉搓让她暖和起来,低声安抚道,“没事了,成蟜没事,我也没事,现在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一切有我,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