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八卦堂后院某处墙根前,一道黑影正忙碌着。隐约间,还似有奇怪的小调传来,“师叔祖我饮酒醉,花花草草成双对,嘿嘿嘿~”
身着素色道袍的女子,拎着个白玉雕花酒壶,空余的另外一手则轻抚着她面前那株略显萎靡的淡粉花苞,仔细瞧去,可不正是涌泉堂上下都宝贝的不得了的那盆天香湛露。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泉一万万没想到,他颇具先见性的阵地转移大法,却是更方便了自家师叔祖这‘采花贼’。
“泉一还是太年轻了啊。”
师叔祖啧啧两声,又爱怜地看了看隔壁另外盆较之略小的粉色花苞,小天香湛露就更干脆了,除开莫名低垂至扭曲的根茎不说,直接花苞紧闭,一副坚定要与世隔绝的模样。然而正当毕彩阳打算做点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之时,她右肩微沉,眼前郝然探出一只手。
手是好手,纤纤玉指,艳红蔻丹。
就是出现的时机不大对。
若非瞧出这只芊芊玉手的所属是个女主人,师叔祖差点就以为是教内那群天天惦记着爬床的小妖精们想出来的新花式了。
出于本能,毕彩阳下意识地将拎着白玉雕花酒壶往上一递,递到了对方手中。
手的主人明显怔了怔,竟也接住了酒壶,随即像是回过神般,染着丹蔻的指尖在壶身上摩挲了半圈,轻笑出声,“郎君真坏,莫不是想奴家陪你饮一杯?”
趁着对方接过酒壶的功夫,毕彩阳一个旋身,已是站距三尺开外。
来人一袭红衫,曳地的裙摆间雪白玉足微微露出,双手托着白玉雕花壶,略过花容月貌不提,端的是风情万种。红唇轻启,入骨的娇嗔让师叔祖这个‘花中老手’都不由得抖了抖。
真该叫三清教的小妖精们都来瞧瞧,什么叫段位,什么叫实力。
人家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勾/引。
可惜了,美则美矣,但美人估计不是眼神有问题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毕彩阳伸手摸了摸自己曲线分明的前胸,又晃了晃肩侧未被束起的长发,随后想到,当然也不忘给对方来了个同情的一瞥。
结果这一瞥,愣是让红衫美人读出了种抛媚眼的暗示,施施然地冲着她迎面飘去。
衣料簌簌声起,伴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味道几近浓郁的香风。
再眨眼,两人相离不过寸许。
师叔祖深吸了口气,歪头道,“狐狸精?”
“乖乖,咋是个母的!”
得,直女对直女,那还喘个啥劲。
红衫美人登时是屁/股也不撅了,小脚丫也不伸了,含胸收腿顺道还后撤两步,一脸的高贵冷艳,“你才狐狸精!”
毕彩阳也没跟她计较,有那空闲还不如多瞅几眼。
毕竟咱们师叔祖是个真·本土阿宅,多年没下过山倒也罢了,别说是母狐狸,三清教通派上下要能找出头母猪来,她都能看个新鲜!
就在此时,轰鸣骤起。
两人对视一眼,其后有致一同地撒开腿朝音源处奔去。
越是靠近目的地,前路的草木便越是茂密,实乃偷鸡摸狗之胜地,也算不枉她当年让三清教众前前后后种了整半年的树。园林技术哪家强?当属三清毕彩阳!屏息慢步,师叔祖很是满意于自己的高瞻远瞩。
待占据好地理位置,又瞄到一旁弯身半蹲明显也是个中好手的狐狸精后,毕彩阳放心地向前看去。
紧接着,师叔祖娇躯一震。
咋回事?
粉底白花,宽肩窄腰,这敢于秀身材的大胆配色,俨然正是她那今日来报到还未净身换衣的童养夫。
再往右探,立于他对面的,则是名浑身均裹得密不透风的玄衣兜帽侠。
瑁阁主尚没察觉到暗处的草丛里多出两名偷窥者,冷哼了声,手下动作也不慢,袖袍一翻,反身就是两道劲风袭去。
矮油,不愧是她毕彩阳的人,这声东击西用的多棒棒!
不过,对面的兜帽侠亦非一盏省油灯。
抬臂间,青光乍现,两道劲风已是消弭无踪。
瑁阁主显然并不打算作谦谦君子之姿,蓄力聚起的掌风继续以雷霆之势接连地轰向兜帽侠的要害。
而对方似是知晓掌风内暗含的威力,选择了闪身避让,身形飘忽间,八卦堂后院当下便多了几处深可见底的土坑。
八卦堂内怕是养了一群小猪哟……打的这么欢都没人出来主持正义,万一美人儿等会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她毕彩阳平日里是这么教他们的吗!
草叶飞腾,蹲在后头的师叔祖开始惦记着明日早膳时给八卦堂上下减几个馒头才合适。
与此同时,被动挨打老半天的兜帽侠总归想起来自己还有大招要放,双手从玄色的兜袍下探出,飞快地结着印。
刹那,余下的几人皆是面色一变。
藉着月光,兜帽侠掌心正中央那枚红痣,如同星火般,跃入毕彩阳眼底。
她,愿以多年来临床看爪的经验发誓,这,绝对是一只男人才能拥有的手!
没等毕彩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完祖师爷,隔壁草丛猛地惊起声短促的狐狸叫!
打斗中的二人齐齐地看了过来。
真是猪队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毕彩阳扶额。
这厢未等瑁森再有其他动作,对面轻烟腾起,再看去时,原本兜帽侠所在之处已空无一人。
别,别走啊壮士,好歹给看个脚丫子再走嘛!
师叔祖在心中高振双臂无声的呐喊着。
“还不出来?”
美人阁主的声音依旧动听,前提是袖间所掐法诀,杀气不那么重的话。
见状,围观的两名吃瓜群众灰溜溜地从里头钻了出来。
和谐起见,毕彩阳率先同自己的未婚夫打了个招呼,“美人晚上好。”
母狐狸紧跟其后,“郎君晚上好。”
“……”
三清教毕彩阳以及,狐狸精?
瑁阁主显然没预见到,眼下现身的会是这一红一白的奇异组合,手中凝起的诀倒是撤了。
武力威胁解除,吃瓜群众双双松了口气。
本着美人诚可贵,小命价更高的原则,师叔祖仍是决定不耻下问,甚至连题型都拟好了,诸如兜帽侠壮士的芳龄、三围、单身否之类的。
岂料,有人抢先一步开了口。
“狐萋?”
“奴,奴家,在……”
不复面对毕彩阳时的冷艳高贵,红衫美人怯怯应声。
咋回事?
这两位还是老相识?莫非先前那‘郎君’喊的是她未婚夫?回想了下初见时红衫美人的风韵楚楚,师叔祖明智地保持了沉默,以免脑门发绿而不自知。
虽说近年来,人妖两界井水不犯河水,但若要让修道界鼎鼎大名的繁花阁主与狐妖私相授受,还真是毕彩阳想太多了。
大半夜被打断了热身运动的瑁阁主很没耐心,也很不怜香惜玉,撤回的法诀卷土重来,直指狐萋,“狗胆包天!此前念在未造杀孽的份上放你一马,居然还敢跟着贫道上山!”
闻言,红衫美人双肩微颤,抖如落叶。
站在一旁的师叔祖小声补充了句,“她是狐狸,没有狗胆。”
瑁阁主回头瞪了眼过去,大有一副你再说连你也收拾了的架势。
素来欺善怕恶的三清教师叔祖再次秉持人参原则,分分钟噤声。
您上,您尽管上,上不够算我的。
就在二人眉来眼去间,被撇下不带玩的狐妖顿时不乐意了。
那狐萋前世大概修的是个兔子,突地一蹦三尺高,蹿了过来。
两派之主皆是一惊,师叔祖都打算来个九十度劈叉躲技能了,就看到红衫美人嘭地一声,紧抱身后那截粗长的树干,梨花带雨地哭道:“生生,我是你的萋萋啊!你怎么又把人家忘在山脚了!人家爬山爬的好累的撒!”
瑁阁主:?
师叔祖:“姑娘,你抱错方向了。”
……
好不容易等她哭到打了个嗝的间隙,毕彩阳才弄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红衫美人本名狐萋,是条三尾灵狐。贯来贪玩成性,又看多了前辈留下来的话本子,对里头那些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人界故事向往已久。(说到这的时候,毕彩阳默默地回忆了下珍藏多年的‘男仙的小娇妻’‘霸道女王甜心男’系列)
言归正传。很快地,狐萋如同话本中大多数的套路,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并且顺利勾搭上了个书生。二人你侬我侬,红袖添香,就是这结局不太老套。估摸着因为天天挑灯夜读的缘故,书生跟狐萋均变成了近视眼,金榜题名一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待到某日狐萋外出晚归时,同居的小屋早已人去楼空。从此,她便踏上了寻人之路,兼之眼神不大好,老在半夜到处怼着长相俊美的少男们喊郎君。
讲到此处,红衫美人松开树干,泪眼汪汪地望着瑁阁主。
接收到视线,被怼过的瑁美男正气凛然地哼了声。
然后,又是一记熟悉的嘭响。
树干下,绯烟腾起,又是熟悉的一幕。
跑得这么快,前世果然是只兔子精……
瑁森似乎也无意追究狐萋的去向,草草地对毕彩阳说了句告辞,便打算离去。
毕彩阳赶忙追了上前,“留步留步,美人留步,阁主请留步!”
别人的地盘别人做主,思及此,瑁森只得停下步伐,“何事?”
“那个,方才那位壮士是?”
“壮士?”
那人从头到尾未露脸……
瑁森侧过身,不知联想起了什么,神色古怪地看了毕彩阳一眼。
毕彩阳现下心里全是那枚红痣,殷切地点头。
“同狐萋一样。”
哈?同狐萋一样?这什么答案?
等等!
狐萋喜好怼美男,跟她一样岂不是……
毕彩阳震惊了。
孺子可教。
瑁森满意地欣赏了下师叔祖丰富的面部表情,顿了顿,挑眉再度补刀,“皆垂涎于……贫道。”
说罢,翩然离去。
清如许的月色间,毕彩阳凝视着瑁阁主衬托在粉白道袍下颇具节奏感的翘臀。就冲这傲慢的小表情,弧度诱/人的小翘臀!不止女妖想怼他,壮士想怼他,她也想啊!
师叔祖咽了咽口水。
直至对方的背影没入黑暗中,她才倾身拈起了足底的一小撮焦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