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花千骨一怔。

秋练叹了口气，看了青年男子一眼，责道：“你还是这么正经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啊。就你这样，到底是怎么能进长留的？”

“我自然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青年男子挺挺胸膛，骄傲地道：“再怎么样，我也不能给秋姐你丢脸啊。不信，你问这位落师兄啊。”

落十一本就站在他们三个旁边，此时听青年男子提到自己，忙道：“呃，他说的倒真没错。而且他连闯三关，表现很好，说是这一次新招弟子中的榜首也不为过。只是这性子就……”

秋练知道落十一为什么欲言又止，无奈道：“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本是我的分内事，况且也说不上是麻烦。”落十一心中暗惊，秋练虽然一副嫌弃的口吻，却有一种特殊的亲密在其中。她在长留这么久，几曾见她为了谁跟人道歉的？秋练这分明是将那青年男子当成自己的人，将他划入了羽翼之下，就像孩子胡闹时，父母会替他赔不是，可决不会让别人教训自己的孩子。

青年男子朝花千骨眨眨眼睛，笑得满面春风：“真是失敬失敬啊，我刚才不明就里误会了，不过我真没想到是你啊。嗐，这么说来不是失敬，该是失礼才对。”说着，他当真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道：“我……我给你陪个礼吧。”说着，他果真快快活活地抱拳作了一揖。

花千骨让他弄的一头雾水，青年男子冲她作揖，她就下意识地还了个礼，刚才说话时的挑衅意味顿时如昙花一现，再也不见踪影了。其实花千骨本性温柔腼腆，伸爪子挠人从来不是常态，而且别人一旦客客气气地待她，她是怎样都板不起脸来的，哪像秋练这个大恶魔，对人再和气亲热也能说翻脸就翻脸。

青年男子也看出她的态度转变，细细打量几眼，一歪头笑了出来：“我三年多以前认识秋姐，曾听她说过你的事，也一直想见见你，没想到直到今日才有这个缘分。”他满脸的笑意中又带了几分矜持：“‘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续流，新人非旧人，年年桥上游。’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呢。”

这回花千骨听明白了，这小子分明是跟自己炫耀，他才是那个“新人”啊。虽说自己刚才说那句话时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笑的意思更多一些，可看着眼前这张灿烂的笑脸，花千骨忽然觉得手心儿痒痒的，真想就这么一巴掌呼上去。

殿中其余人的注意力却纷纷被青年男子口中的“三年多”这个词吸引了过去，总算稍稍抓到点头绪。秋练可不正是三年多前突然走的嘛，这么说，原来这人是秋练离开长留之后遇到的。

只是……

横看竖看，除了一张脸之外，实在看不出他到底什么地方出色到能让内掌门这般青睐的。长留为仙界第一大派，门中人才济济，却从没有哪个能如此得内掌门欢心的，至于青年男子刚才说的“见不得美人儿”的话，根本就没有人信，内掌门怎会是只看重容貌的人。再说，就算是看脸，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怎及……是吧？众弟子不服气地想。

这一刻弟子们的心情不知不觉与花千骨的心情重合起来，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同仇敌忾。

“哦，不对，还是失敬。”青年男子神色一顿，渐渐严肃起来，居然又变脸了。他的快活慢慢沉淀下去，再举目望向花千骨时，眸光已清润如水，隐约照出花千骨的模样：“姐姐是我的恩人，我还没谢过姐姐呢。”

青年男子一撩衣摆，居然端端正正跪了下去，冲着花千骨毫不犹豫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声道：“多谢林姐姐救命之恩！”

“哎——”花千骨吓得连连后退，她真的懵了，青年男子的路数太妖，她实在跟不上了。殿中的弟子们也懵了，刚才那股团结一致对外的气势就像个气泡，“啪”一下破了。

花千骨求救般去看秋练，惊讶地发现秋练微微侧开身子，居然是让她和青年男子继续的意思。

“我，我……要不然，你先起来吧。”花千骨怯怯地道，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好嘞！”青年男子利索地一跃而起，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体贴地道：“林姐姐，你现在有点糊涂吧？没关系，我一说你就明白了。”他笑笑，露出些怀念之色，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以前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将近四年前吧，家里遭逢大难，正巧秋姐路过，救了我一条小命，又教了我一些防身和吐纳的功夫，之后就飘然而去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花千骨并没有“一说就明白”，反而更加糊涂了。不过听了这番话，倒让她心里模模糊糊地生出个念头，秋练挺喜欢救人的嘛。竹染师兄也是她偶然遇上救的，也是救了就撒手走了，再也没有音讯的，不过这么一说，这哪是救人，分明是随手在路边捡了个人嘛！

“关系大了啊！”青年男子一脸认真，“姐姐你想啊，虽说秋姐当日救我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可仙凡殊途，凡人自有凡人的命运，若三灾八难生老病死都要仙人来救，那六界不就乱了吗？当日秋姐肯伸这一指头，全是因为我与姐姐前世同姓，偶然间触动了她的情肠，否则，这世上早就没我这个人了，更没有我今日站在这长留的大殿之上。”他声音渐响，看着花千骨的眸中全是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