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音霎时呆了。

他空着两只手，摇晃着膀子就兴高采烈地上了长留山，原本就是来碰运气的。别人是来拜师学艺，他倒像来踏青看风景的，哪里会带什么剑，就算带了，区区一块凡铁，如何能与仙界中的神剑相比，更遑论是秋练的那件法宝。

林音挠挠头，又挠挠头，这才觉得自己蠢得无药可救，什么都不考虑就往前冲，偏偏大话已经放出去了，难道现在说不打了。他犹豫地看看远处的人山人海，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人好像又多了，他不由自主地挺挺胸膛，是个男人就不能在这种场合示弱！

眼睛转回秋练身上，余光扫到花千骨手中的玉笛，他突然又有底气了：我没有，你就该给我啊，一碗水要端平，凭什么给了她法宝，不给我？

秋练一见他满脸不服的神气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眉一挑正要说话，忽听台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你过来！”

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腰背直得如一棵新生的柳树。一见此人，秋练便住了口不再说话，双手抱在胸前，唇角微妙地一勾，那神态又是好笑又是玩味，活像看着一群熊孩子胡闹的妈。花千骨目光一缩，不自觉地喃喃道：“露师姐。”

出声的女子眉长入鬓，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顾盼之中光彩熠熠。林音虽不认得，却一眼就看见她单手提着一柄长剑，剑在鞘中瞧不清楚样子，那剑鞘却十分古朴，一应装饰花纹俱无，看上去就像截枯木一样。林音顿时眼前一亮，他修为虽浅，然而毕竟跟了秋练两年，眼光并不差，露月川气度不凡，站姿端凝稳重，乍一看竟与当年秋练有三四分相似，定然是个高手，那她的佩剑又岂会是凡品。

林音心里乐开了花，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过去，笑得阳光四射：“这位师姐，有何见教。”

露月川神情淡然无波，手上一抬一横，抿唇道：“我的剑借你用！”

林音早猜到可能会有好事，可也没料到她这么干脆，结巴道：“呃，我……哦，多，多谢师姐。”道过谢，他的口齿稍流利了些：“小弟正有急用，便不跟师姐客气了，师姐今日援手之德，他日定有以相报。”说着，恭恭敬敬接过露月川手中长剑。

“哦对了，”他刚让花千骨教过做人，立刻现学现卖：“小弟林音，还未请教师姐芳名。”

露月川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这小子表面上故作恭敬，眼珠子却一直骨碌碌乱转，一看就是生了十八个心眼子那种人，虽然嫩了点，不过确实是活泼有趣的。她眼珠儿微微上移，在睫毛下偷看秋练：莫非姑娘就是看上他这一点了？

她一边想着小心思，一边随口道：“我叫露月川。”

“哎呀！”林音一拳击掌：“明珠玉露，月印万川。真正是好名字，果然极配师姐！”

露月川脸色乍然一变，一句久违了的话忽然响起在耳畔：“你人生得不俗，这名字却配不上你，不如将“兰”字隐了，换个“川”字如何？取‘月印万川，心珠独朗’之意，你说可好？”

露月川猛然望向秋练，眼神有些迷蒙，似乎一刹那间又回到了当年。当年秋练与世尊整整舌战了一日一夜，硬是保下了自己，没让世尊以“残害同门”之罪惩罚自己。知道结果的那一刻，自己很久都没反应过来，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秋练施施然出了长留大殿，自己不自觉地追在她身后许久之后，她忽然回过身，冒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露月川还记得，秋练说这句话时在夜风中舒展着腰肢，风吹动她的衣带裙角，美得像一个梦，自己看着那一幕，神使鬼差地点了头，从此以后便一心一意追随，一晃就到了如今。没想到，却从这小子口中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与秋练当年所说如此相似。

林音没留意到露月川突转沉郁的神情，“呛啷”一声拔出剑来，细细打量。

“月川师姐，这剑身的镌的‘无声’二字似乎合着你的名字，可是出自‘长沟流月去无声’一句吗？”他伸一根指头，轻抚那两个篆字，同时感受着逼人的锋锐。

“不是。”露月川沉沉看着林音：“是‘于无声处听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