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如死灰
作者:陆一砂      更新:2020-02-02 05:21      字数:3482

陆棠把自己关在青鹤苑闭门不出,有人欢喜有人愁。眼看着三房已经半废,大房的人蠢蠢欲动,动作频出。

灵幽王曾亲自来青鹤苑劝解陆棠,说是劝解,父子俩之间本就有隔阂,灵幽王来青鹤苑看到嫡子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心中恨铁不成钢,说话也难听,最后两人大吵一架,气的灵幽王放话再也不管世子。

这天,庄煊过来,一进屋子看到满地的酒瓶就皱眉,待他看到榻上形容邋遢、胡子拉碴、浑身散发着酒臭味的陆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走到陆棠身边坐下,陆棠好像已经睡了过去,他伸手将陆棠身下的一堆东西轻轻扒拉出来,翻到那本《想和阿棠一起做的一百件事》刚瞟了几眼就被突然惊醒的陆棠抢了过去。

看到好友这个样子,庄煊就知道不妙。公主身死这件事对好友的打击比他预想的还要沉重。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了陆棠一把,陆棠一脸懵然任他拉着坐起身。

陆棠抬手锤了锤因为宿醉疼得快要炸掉的脑袋,看清来人是庄煊,转身就想重新睡下去。

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他的小白回来了。清醒过来才想起,小白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庄煊一把拉住他,满脸嫌弃:“阿棠,你这浑身臭烘烘的,也不洗洗再睡?”

陆棠不理他。

他继续说:“你就让自己这么臭烘烘的和你那一堆宝贝睡在一起?也不怕把它们都熏臭了?”

那一堆宝贝自然指的是舒白留给他的那些东西。

陆棠闻言动了动。

庄煊看出他的动摇,准备再接再厉,此时铃兰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看到满地的酒瓶子、闻到一屋子的酸臭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上前福了福身。

毕竟世子如今不理事,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世子说上话,慕晚居那边的下人吓得都快疯掉了。

陆棠一脸木然,不问话也没动作,还是庄煊看不过去:“有何事?”

铃兰一脸惶恐:“回世子、庄公子,慕晚居那边的丫鬟过来说...说玲珑姑娘不见了。”

铃兰说完低下头站在一边,心里实在是害怕,公主刚走没多久,如今世子后院唯一的一位姨娘又不见了。

陆棠没有反应,依然是庄煊问话:“玲珑?什么叫不见了?”

铃兰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隐有几分颤抖:“其实玲珑姑娘自三月初三那天过来给公主请过安之后就不见了,慕晚居的丫鬟一直不敢过来禀报,后来公...公主出事了,慕晚居的人这才害怕,过来禀报了,只是那时府里已经忙乱起来,没...没人管这事...”

铃兰没有说下去,那时候陆棠因为伤心过度将自己关起来,对外事已经不闻不问。

一直漠然的陆棠闻言眼眸动了动,说了半月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无比:“玲珑过来青鹤苑跟公主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公主身边惯...惯来都是桃枝伺候,等闲不让我们近身。那一日公主就躺在这张小榻上,是桃枝在里间伺候。”

庄煊示意铃兰唤桃枝进来,桃枝是公主带来的人中唯一一个还能自由行动的下人,其他人都已经被灵幽王命人看管了起来。

桃枝也如陆棠一样,将自己关在下人房里,轻易不出门,也没有人管她。

铃兰去下人房找她过来,用了一点时间。这丫鬟进了房门低着头弯腰行礼,虽则礼不错一点,也仍能让人看出她的敷衍。

陆棠嘶哑着声音再度开口:“那日玲珑过来青鹤苑和小白说了什么?”

桃枝闻言抬头看了陆棠一眼,那眼中全是血丝,神色亦有几分狰狞,语气却冷漠无比:“公主的病自腊月起,便一直时好时坏。那日公主本已起不了身,听闻那玲珑来求见,硬是让奴婢将她扶到小榻上接见玲珑。玲珑说世子前日宿在慕晚居,早上命她过来向公主请安敬茶。”

陆棠闻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那日去玲珑房里只是想让小白来找他,可是她一直都不来,他哪有什么心思睡、女人,在屋子里坐了一晚上。

早上走时也根本没让那女人过来给小白请安敬茶!!!

桃枝冷漠的声音还在继续:“玲珑走后,公主便硬要起身,让奴婢去打听世子的行踪。她说想来见你,还让奴婢将她打扮的美美的...”

后面桃枝还在说什么,陆棠已经听不进去,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那日他怒气冲冲的出门,临到最后故意将油嘴滑舌的陆二留在府里,带着陆一出门,就是想如果小白来问,让她知道自己在哪儿。

是啊,她来了,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他在给江凝颜庆贺生辰,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是妒、妇,让她滚。

桃枝冷着声音说完一切便站在一边,一言不发。

陆棠突然想到什么踉跄着起身,跑到书架上找出几本书,一本一本的翻开,终于在《武士》第四卷中找到一封信,看到那信纸上的笔记,他涣散的瞳孔一凝。

江凝颜自诩才女,也着实有几分才气。他曾无数次陪她赏词看景,对于她的笔记自然熟悉,不用比对他都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手笔。

陆棠扶住书架暗自稳了稳情绪,巨大的悔恨攫住他的心神,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时,她已经走了。

回过头时,才发现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

在这段兀自自责悔恨的时光里,他也曾忍不住试图抽空所有关于她的情绪,通过回想他对她那少得可怜的付出。

可惜现实比回忆更残忍。

他带给她的除了伤害就是不幸,安然的享受着她的包容和爱意,还不停地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他此时就像一个忍不住想要确定什么的孩子,拿着那封信走到桃枝面前:“这个是怎么回事?”

桃枝看了那信一眼,神色依旧漠然,其实她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告诉这个薄情郎关于信的事,让他拿着去伤害公主。

“奴婢之前就说过了,是去上元寺那天回来后,在门房收到的。”

庄煊接过那信看了一眼,江凝颜的笔记他也见过,自然认识,一看就觉得不好。虽然有几分不合时宜,他也忍不住要同情陆棠了。

陆棠坐回榻上,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努力回想那天舒白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去年和小白去集英书店的情形吗?”

出事之后这些事桃枝回想过无数次,这么久以来,她开始整理公主身上的种种疑点,企图从中找出有力依据,帮她推翻“公主已死”的悲伤结局。

“那天公主在青鹤苑等了世子许久,可是世子待在姨娘房里不出来,公主便带着奴婢直接出门了。到了集英书店,门口确实停了一辆马车,奴婢记得很清楚,那家书店门面特别小,因为那辆马车挡住了,要不是公主看得仔细就错过了。奴婢和公主进了书店随意翻了几本书,之后店里的小伙计过来向公主推荐书,公主说想买《武士》,小伙计指了一排书架,奴婢便去搬书,公主和小伙计聊了一会儿。买好书出来,之后就遇到了终于舍得从姨娘屋子里出来的世子。”

桃枝语气冷的如同不带丝毫情绪,一句句话却宛如刀子一般直直的戳中陆棠的膝盖。

庄煊坐在一旁看着呆呆的好友,为他掬一把同情泪,几乎不用求证,整个事件已经十分清晰。

去年三月公主被绑架,只可能是江凝颜做的,就像公主当日说的,那个时候她未曾开罪过什么人,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设那么大的局等她,动机也很清楚,无非一个“妒”字。

陆棠眼神空洞,坐在榻上,半晌不言。

世事弄人,不过如此。

如今,这苦果也只得独自吞、咽。

......

祁州,乐城。

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前站了不少人,为首的红衣女子眉头紧蹙,一把拉住刚刚给床上的人把完脉的年轻书生,语气十分焦急:“她怎么样了?”

年轻书生手臂被捏的生疼,龇牙咧嘴的挣扎:“妩娘,先放开我!”

妩娘看了一眼床上面无血色的人一眼,气哼哼的放开了书生。

百晓生瞪了妩娘一眼,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走到一直坐在一边椅子上喝茶的白衣男子面前,低头行礼:“少爷,这位姑娘的情形十分不妙啊。”

妩娘闻言就要上来打他,被白衣男子眼神制止。

白衣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妩娘,声音低哑有磁性:“妩娘,你确定她手里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

妩娘闻言神色一变:“霄朗,你什么意思?如果小白手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就不救她了吗?她是我的朋友!”

白衣男子,也就是霄朗闻言手一顿,有些无力的开口:“妩娘,你太激动了。”

妩娘只觉得心口一堵,和他相识这么久,她从没有感到如此心寒过。无论以往他怎么冷漠对她,她都觉得还能忍受。

可是一看到床上那个骨瘦如柴,面无血色的人,她就觉得心在滴血,那是她的朋友啊,他怎么可以如此冷血!

妩娘心伤的转头沉默不言,霄朗等了半晌,看她扭过头根本不看自己,眼眸暗了暗,只好转头问百晓生:“她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舒白,百晓生隐在一边暗戳戳的观察自家少爷和追风楼大小姐之间的有毒互动,再一次感慨少爷的情商真的堪忧,当然妩娘也好不了多少就是了。

闻言一秒恢复正经脸:“这位姑娘脸色如此不正常,身体虚弱至此,实乃中毒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