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晟延与曲溪久别重逢,自是有许多贴心话要说。和大家寒暄一会儿,另开一间,独自幽|会去了。
这边楚予一眼看见韩语乔发间的簪子,唇角不禁微扬,心底有丝甜蜜滋味渐渐荡漾开来。却又见妹妹与韩语乔说话,自己半天插不进去,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对楚笑微道:“忽然想起,方才来时,看到清苑街角有卖螺蛳糖的,你去瞧瞧,好吃就买些来。”
楚笑微立即不满地嘟嘴,眼尾低垂,做出委屈状:“哪有你这般当哥哥的,知道我喜欢吃那糖,不说买了给我,反而叫我跑下去买。你看看韩大哥,语乔喜欢什么就送到跟前。不像某人,真没做哥哥的自觉!”似乎觉得一人控诉力道不足,转向韩语乔继续道:“语乔,你帮我说说我哥。”
“好,我帮你说他,”韩语乔最受不了她咋胡,赶紧笑着转移话题:“你还不快去,一会儿人走了可就吃不着了。”
“哎呀!”楚笑微真怕去晚了买不到,起身就走,风风火火跑下楼去。韩语乔不放心让喜裳也跟着去了。
待人走了,韩语乔才放下杯盏,一双眸子黑幽幽如墨玉的眸子含笑看着楚予,说:“干嘛把笑微支开?”
她这话问的直接,楚予不接反而说起发簪,他目光中生气弥满,光彩熠熠,道:“玉春堂最巧手的工匠,也不亏了这玉,簪子你戴着很好看。”
闻言,韩语乔不禁眼睫微垂,如鸦翅轻颤。窗外阳光明丽,映照白雪透过红菱窗扇打在她白嫩无瑕的面上,神色深邃,姿态静然,宛若玉兰。他看着移不开眼,怀揣不安分的小鹿,向来风云不惊、温润如玉的脸透着可疑的红晕。
被这般盯着,连韩语乔也觉不大自然,见楚予愣神,遂叫他一声,“楚予。”忽而手上一热,一只柔胰被握入温热的掌内。
韩语乔微惊,脸颊泛热。未待他大掌紧握,已然及时抽出纤手。楚予暗骂自己一句唐突,即刻起身,拱手歉意道:“抱歉,是玟衡孟浪了。”
韩语乔见状,赶紧解了他的尴尬:“多谢兄长送的那只小狗,甚是可爱,我们还给它起了名字,叫‘白菜头’,我很喜欢。”
“你开心就好,说谢就见外了,再说你还送了好一个孤本与我,我欢喜的紧。”楚予心道:小狗你很喜欢,不知你对送狗之人是否喜欢?
韩语乔笑得眉眼微弯,小声说,“纯粹借花献佛,那书是从母亲那儿讨来的。”古典书籍束之高阁,犹如宝剑蒙尘最是可惜。她当时觉得甚好,就让人送过去了。
面对楚予眸光闪闪,柔亮的惊人,这种眼神她熟悉。上一世,虽不被杨峰喜欢,但从杨峰看韩蔚欣的眼睛里见过。这是,爱意。
今生,韩语乔誓要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楚予无论身份、相貌还是才学都令女子怦然心动。但他是大哥挚友,她像对兄长般地尊爱着他,感激着他。
回府途中,相对于满怀心思的韩语乔,韩晟延倒是神采奕奕,看起来心情甚好。他与曲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知道曲溪一直在等他,从十五等到了十八,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芳华都蹉跎在了苦苦等待中。
韩晟延既愧疚错过了珍贵的三年时光,又欣喜异常于心爱之人不忘初心。心中主意已拿,等过年在兵部任职,就要母亲为他们张罗婚事。玉树清风,年少成名,建功立业,娶妻生子,幸福之意染上眉梢,全然被韩语乔收入眼帘。
“哥哥见着曲姐姐这么高兴,一路上竟连句话都不与妹妹说。”
“哪有?”
韩语乔笑的一脸贼兮兮,伸出纤纤细指点了点自己的唇。韩晟延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唇瓣,仿佛那抹柔软的触感还在上面,以为被妹妹发现了,顿时俊脸臊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许久未见……”而已。
韩语乔一扫心中抑郁,快语接道:“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看来,哥哥好事将近,我要有嫂嫂了,恭喜恭喜,我要早早备下贺礼呢。”拱手说罢,笑的极其轻灵。
“你备哪门子的礼,该是你嫂子送你见面礼才是。”
“噢,也是啊!”
“你啊!”韩晟延这才知道被戏弄了,佯装生气般习惯地揉乱妹妹的发髻。这一揉不要紧,吓得韩语乔赶紧接住玉兰花簪。
“这么宝贝啊,据说是楚予送的。”韩晟延想起好友看妹妹的眼神,目露不满。虽然两人友谊深厚,但一想到有人觊觎自家妹子,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楚予人品没得挑,但他要是对你有歪心思,动手打脸没二话,哥肯定揍得他满地找牙,然后玩完。”
“说什么呢?”
“哥说看楚予那小子对你心有不轨……”
“韩晟延!你出去!”
“这可是在大街上,我没骑马……”
“出去。”
喜裳一直低着头,假装自己是透明人,现下见姑娘罕见的气急败坏,也忍不住抖动肩膀,忍笑忍的辛苦。
姑娘这是害羞了,恼羞成怒呢,世子爷自然不懂。这般想着,喜裳拉上帘子,同情地看了眼被赶下马车去的韩晟延。
马车咕噜噜碾过青石巷,未到国公府,马车骤然停止,车厢里的人影猛晃。喜裳即刻打帘探出头,美目微瞪,语有不满地询问道:“出了何事?”
车夫面露赧然,陪着谨慎小心,低声歉意道:“有人突然冲过来拦了马车,这才……”未待其讲完缘由,喜裳便一眼扫见了满脸急色的喜禾。
“喜禾,你怎私自跑出府了?”
“出事了。”喜禾说罢,提及裙摆进了车厢。一见韩语乔,仿佛流浪的小猫终于找到了依靠般,满腹的委屈和恐惧再也掩藏不住,黑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大滴大滴落下。
她一路跑来,气息不稳,外面天寒地冻,车厢里的温暖反倒刺激的喉管微痒,喘得厉害起来难免咳嗽。喜禾顾不得自己难受,朝韩语乔跪爬过去,头抵在柔软的长绒毯上,手指抖得厉害。
“姑娘快救喜瑶,喜瑶要活不成了……”
两人措不及防,闻言□□,喜裳甚至失声惊呼:“什么?”
韩语乔眉心一皱,须臾,已镇定下来,伸手拉起喜禾让她挨着自己坐,素指为其轻轻拂去泪珠,才温声问道:“喜禾你先冷静下来,再慢慢将事情原委详细道与我听。”
喜禾打小跟在韩语乔身边,不是遇事只知一味哭闹之人。但此次是最好的姐妹有性命之忧,她一时慌了心神,竟似无头蝇般茫然无措。
韩语乔晓得喜禾吓坏了,温声安抚一番。喜裳与喜瑶关系不密,从未见过喜禾如此失态,心下也不好受起来。
“跟姑娘说说怎么回事,姑娘有了打算才好为喜瑶做主啊!”
好在喜禾很快缓了过来,擦擦眼泪,将事情一一道来。原来,韩晟磊在马车前求了韩语乔后,被谢姨娘的人察觉并如实回禀了,谢姨娘大怒。遂遣人将喜瑶捆了,也把韩晟磊控下以免事情闹大,同时派人暗中查清了事情经过。
“谢姨娘一口咬定是喜瑶不知廉耻,不分尊卑勾引了三公子。公爷不管宅内的事,夫人陪着老祖宗去了宫中,奴婢悄悄从后门出来寻姑娘,姑娘一定要救救喜瑶,还有孩子。”
原本喜瑶受人胁迫给韩语乔下了毒,无意失了清白,又怀了孩子。心中又惊又怕,愧疚难当再加上抑郁不安,整个人日渐憔悴。
韩语乔原打算,若喜瑶愿意,她会将人送到远地并找人照顾母女二人。待他日,喜瑶想嫁为人妇,她会另做安排。如今事情出乎意料,韩语乔既可怜喜瑶,又怨恨韩晟磊和谢姨娘。
“三哥糊涂!”韩语乔已全然明白,暗自恼怒韩晟磊的败事有余。但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她不得不思考该如何应对。
此刻,韩国公府。
谢姨娘一心想彻底除了喜瑶,平日里人多眼杂,此时良机,失不再来。她一边命仆妇寻来药,一边开解儿子。
一服软骨散卸尽了韩晟磊全身气力,倒在一旁的圈椅里挣扎不起。他虎目欲裂,嘴里发出呜呜哀求,奈何谢姨娘吃了秤砣,铁打的心肠。
韩晟磊怎么也料想不到,谢姨娘对亲子也不手软,之前他还不相信喜瑶的话,不相信亲娘会如此狠辣,现下后悔晚矣。
“我儿年少不懂事,才会看上这般低贱的丫鬟,”谢姨娘伸出手,欲用帕子给瘫软无力的韩晟磊擦擦不断滚落的汗珠,却见韩晟磊头转向一旁,帕子被躲了过去。
韩晟磊不领情,谢姨娘也不恼,将帕子丢给跟前的韩蔚欣,眼神微冷,施施笑道:“去给你哥擦擦,开导开导他。”韩蔚欣只得硬着头皮接过帕子去面对恼恨自己的哥哥。
“哥,不要跟娘亲置气了,她是为你好,才这般行事。你就低头认个错,娘就会原谅你的。”
“呜呜……”韩晟磊瞪向韩蔚欣,示意她拿下他口中的布塞,韩蔚欣会意。
韩晟磊吐出口中咬破的血痰,“认错?我有什么错!要非说有错,那就是我不该投胎给她这个毒蝎心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