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衫首先没绷住,本是噙着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她却故意撇撇嘴,一边伸手解安全带一边笑道:“肚子真饿了。”
卸下安全带,她下车关上门,站在门口打量了起这个一览无遗的院子,确实很……朴实,农家乐风格。
孟钦立在他身边,抬了抬下巴,说:“进去吧。”
说完孟钦就率先走了进去,关衫紧随其后。
“带女朋友来吃饭?”貌似老板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看样子是熟人,说话都没把门,直来直往。
孟钦拍了拍对方的肩侧,随意的顺着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关衫,这才看向他,笑道:“瞎说什么,普通朋友。”
老板一听更是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关衫,关衫也自然大方的看向他,看见他挽着袖子的手肘那半臂纹身若隐若现,再看脸上,眼角的疤痕有些明显,看来这人应该是背景人士。
“姑娘挺好的,可以考虑。”老板凑到孟钦的耳边继续调侃。
“行了,没完没了,做菜。”孟钦故意瞪了对方一眼,开口吩咐道。
老板呵呵一笑,朝关衫点点头,对孟钦一颔首,“先进去吧,一会儿就给你们送进来。”
说完,老板就朝厨房走去,而孟钦则是对关衫说:“跟我来。”
孟钦看来确实是熟门熟路,一边领着关衫往里走一边介绍起来,“地方虽然简陋,不过味道在榕越保证你吃不到第二家。”
“我说过我不挑吃的。”关衫走在孟钦身旁,他很高,她只够得着他的下巴处。
两人在一个像麻将间的房间里坐下,□□十年代的方桌,竹椅,墙上还挂着簸箕,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样的地方生意好吗?”路不好找,环境也朴实得有些过分。
孟钦给关衫倒了一杯茶才回答她,“生意很好。”
关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清香淡雅的茶香味顺着舌头抵达味蕾,很舒服很畅快。
老板和一个服务员小妹用簸箕端着菜走了进来,一一摆在桌子上,“慢慢吃,还有。”
孟钦拾起筷子,眼睛却是看向关衫,见她颇有兴致的睨着这一桌子的菜,觉得这一瞬间的她特别的小孩子气,就像是期待已久的糖果终于到手,又想吃又无从下手的模样。
“尝尝。”孟钦对关衫说道。
关衫看了看孟钦,随即伸手夹了一块烧鸡,咬了一口,眼睛蓦地瞪大,“肉感适中,味道一流,真是不错。”
“不错那就多吃点。”孟钦笑了笑,也起筷夹菜吃了起来。
这顿饭两人聊得并不多,还总是打着太极,你说东他说西,别说,他们虽然并不了解对方,却很习惯这样的交流模式,乐此不疲。
不过说到底,关衫不是那种呱燥的人,孟钦更加沉稳安静,有交流却真心不多,到后来打开话匣子的竟然是后半场加入的老板。
关衫也因此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孟钦管他叫老黄。
老黄以前是黑市拳手,老婆有严重的尘肺病,洗肺吃药要花不少钱,孩子有地中海贫血,定时输血也烧钞票,对于一个初中文化的老黄来说找一份能赚钱的正经工作比登天还难,干过苦力,卖过假酒,端过盘子洗过碗,混过社会,骗过钱,可是到头来年纪混大了还是一无所有,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身的蛮力和从小锻炼出来的厨艺。
老婆是青梅竹马的同乡,17岁就跟了他,从来不嫌弃他没钱,跟着一起过苦日子,哪知道得了这种病,后来孩子又查出地中海贫血症,贫上加贫。
机缘巧合老黄的同乡给他指了条财路,就是□□拳,确实来钱,就这么一直打了下去,再后来认识了孟钦,劝他收手,他想了想孟钦说得对,这始终是见不得人的活,总不可能永远这样,所以下定决心捞最后一票就收手,哪知道想着这最后一次却偏偏就出了事。
判了几年,这期间一直是孟钦在照顾他的妻儿,出来以后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地方,支了个招让他开个小餐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老黄的手艺好,人耿直,加上有孟钦的帮衬,很快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餐馆就开的风生水起了,有慕名而来的老板想要跟他合作,让他搬到榕越扩充店面,资金对方出,他都不为所动,一口拒绝了。
他说:“经历了太多,还做过牢,现在只想过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着日子,陪着老婆孩子,一家人健健康康就很幸福了。”
关衫很认同老黄的观点,其实人不过是这浩瀚空间里渺小的一粒沙,却有着无尽的想法,可是不管你再厉害,再能干,再优秀,你还是敌不过生命的枯萎,疾病的侵蚀,在生命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孟钦跟老黄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老黄好奇的看着关衫,“看你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还挺有独到见解的。”
“她是医生。”孟钦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
老黄一听笑容都绽开了,“原来你是医生啊,难怪,见多了生离死别,特别有感触吧?”
关衫一边咬着菜,一边含糊的说:“所以比较麻木不仁。”
老黄看向孟钦,没说话,心想这姑娘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吃饱喝足,跟老黄告了别,两人便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孟钦开口询问。
“榕医大。”关衫随口就回答,还没空去找房子。
孟钦也没多问,手上方向盘一打,脚下加重力道,车速加快,稳稳地疾驰在马路上。
很快,路虎停在了榕医大的大门口,孟钦从后座把相机拿过来递给关衫,“没想到在这里把你的相机拿走,又在同样的地方还给你。”
关衫接过相机,也没检查,反而是问:“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认定是我拍了你需要的东西?而且为此还跟我动了手。”
孟钦当然不能告诉关衫这其中的因由,他只是回答:“事实上是我误会了,我很抱歉,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想你没必要知道。”
“那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咯。”关衫挑眉匿笑。
“随你怎么想。”孟钦无所谓的勾勾嘴角。
关衫撇嘴耸肩,“行,我也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再见。”
说完,关衫拉开副驾的门,跳了下去,顺手关上车门,动作很流畅,一点也不生硬。
孟钦看见关衫绕过车头往学校方向走去,淡淡的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准备发动车子离开。
哪知道正准备挂挡,车窗被敲的‘哐哐’响,他转眸一看,明明往学校走的女人怎么又莫名的折回到他的车窗旁?
他按下车窗,微微低眸看着她,“还有事?”
“架也打了,车也坐了,饭也吃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关衫单刀直入,毫不掩饰。
“孟钦。”孟钦也快人快语。
关衫摊开手掌,扒着车窗框用手指在手心上面画,一边画一边问:“哪个meng哪个qin”
“孟子的孟,钦差的钦。”孟钦如实回答。
关衫在手上画完,看着孟钦对他说:“我叫关衫,关羽的关,衣衫的衫,别弄错了。”
说完,她转身,一边走一边习惯性的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孟钦睨着那抹背影淡然一笑,然后发动引擎,开车离去。
第二天早上,关衫上班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店买咖啡,一进去就看到站在柜台前的男人,他今天穿的是休闲风衣,长身而立,随便一站都是一道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线。
她走过去很自然的打招呼,“这么巧?”
孟钦一转眸对上那张明媚亮丽的脸,不由得一笑,“喝什么?”
“这么客气?”关衫双手搭在柜台上,看了看餐单,把卡递给服务员,说:“我要一杯美式,这位先生点的记我账上。”
“好的。”服务员出好小票把卡还给关衫,然后就去煮咖啡了。
“我不习惯花女人的钱,哪怕只是一杯咖啡。”孟钦睨着关衫对她说。
关衫摇摇头,似乎不认同的样子,“没想到你也有大男子主义,这个世界上男人女人本来就是平等的,为什么一定要男人付账呢?”
孟钦不置可否,“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不过,这是我的习惯。”
“那你可能需要改改你的习惯了。”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先生您的黑咖啡,小姐您的美式。”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推倒两人面前。
关衫端起她的那杯准备走,走之前对他说:“你也可以理解为你又欠了我一次。”
关衫离开后,孟钦失笑的端起剩下的那杯喝咖啡,随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