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抵不过一句物极必反。

如今的景帝上位渐渐掌了实权以后，深感麒麟卫权利过大，竟是渐渐自成一派，大有与朝臣分庭抗礼之势。便渐渐有意削弱了麒麟卫。先是受新君忌惮，权利渐渐被收回。再然后竟连皇宫都去不得了。

当时这就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接手，着实尴尬。地位一降再降。如今的麒麟卫，几经辗转，才算是稳定了下来，归了大理寺管辖，成了单独的一支。唯一如旧的，就是选拔时依旧以那俊俏的少年郎为先，武艺也没有落下，去军营受训的旧规也照常执行。平日里只不过是办些棘手的案子罢了。倒也算个好去处，只是再不复往日荣光了。

毫不夸张的说，景帝如今就是把麒麟卫当了大魏的吉祥物在养。事实上若不是因了炎宗皇帝的推崇跟当时雍王重视，怕是这个称号都保不住。要是真的叫景帝一刀切了，可不是打祖宗的脸么。

只是景帝一向贯彻无为而治的治国方针，对已经被培养的血腥味儿甚重的麒麟卫实在爱不起来，只能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打算了。其实当时的首领们也有所察觉，到了后来，走的走，散的散，再不成气候了。

如今的这些少年，那个没有英雄梦，都是听着昔日前辈们的事迹长大的。都盼着能恢复往日荣光，刀剑所指，谁敢争锋！

眼下的形势，他们虽不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但还是察觉出了不对来。圣人虽年纪大了，因了平日里注重保养的缘故，身体一向康健。如何就忽然卧床不起了？

说是勤王谋反乱政，事前一丝征兆也无。虽说景帝向来是一碗水端平，没对那个有过分器重，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皇位，也就是烨王跟勤王了。

才能口碑姑且不论，烨王问鼎帝位，外在条件是尽够了。谁叫人家母族给力呢。只是烨王千好万好，只一样落了下乘。勤王的第三代都有了，他家院子莺莺燕燕不少，却是只开花不结果。饶是烨王妃贤惠的一个又一个的往府里抬人，家室容貌不拘，专捡那面相好生养的来，却仍是不见成效。

经历了几朝动荡，如今大魏朝臣在意的，也不过就是个“稳”字了。

其实众人心里都明镜儿似得，要是勤王多等几年，也不至落得如此地步了。

可问题是，人家真没这个必要做这风险极大的事儿啊。

怕是某些人等不及了。

只是如今皇城叫守得密不透风，宫门紧闭，朝臣们都讳莫如深。听说确实有几位大人心有疑虑，联名上奏要一见天颜，烨王也是准了。只知道圣人的确病重。旁的，就什么消息都传不出了。

可是前几日烨王的人突然有了异动，才知道小皇孙下落不明，那个在顾家村发现的尸首就是曾经勤王亲兵，王府长卫。上面也察觉出不对来，放出风声来借着抓捕逃犯的当口，叫他们一路尾随了烨王的人。任务却是含糊不清。既没叫他们出手阻拦，也没有叫他们找了小皇孙来，实在是疑虑重重。是以才有丹凤眼儿少年的这一问。

只听如今阿虞话里的意思，他们倒是不便插手，却还是要掺上一脚，总归是不能如了烨王的意。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都有了思量。

避了许久的店家终于冒了头，见厅里一片寂静，更是添了十二分的小心来。

支使着伙计快手快脚地挨桌上了菜，掌柜走到人最少的那桌，陪笑道：“乡野小店，没什么好的招待，只这些鲜物儿，大家将就用些吧。”

阿虞抬眼看了桌上的菜，中间一个大盆里盛着炖好的山鸡，里面加了菌菇等物。其余只四样小菜，一盘脆腌萝卜，切成了极薄的片状，看着很是爽口。一样烫青菜，一样白菜烩藕丸，一样四色蒸碗，还有店家烙好的杂粮饼，配了自家炸的蘸酱。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这样很好，费心了。”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来递了过去。店家忙不迭的接了，笑的见牙不见眼，极是喜庆。

那名叫阿虞的少年沉声道：“都多出吃些吧，过了这镇上，怕是寻不来补给的地方了。”

众人会意，都是吃得苦的，一时之间都大口吞嚼起来。

丹凤眼儿的少年却没什么胃口。他是大理寺卿程胜的义子，本名早已无法找寻，进了麒麟卫后依着规矩改了名字，如今大家都唤他红羽。因他素来行事乖张，却也有几分侠义，向来敢说敢做，在队里也有几分威信。

他们这一桌除了阿虞与红羽，还有一位自始至终都没发过声，名唤笙宁，也是他们中间武力值最高的。甚少发言，却回回都叫他说到了点子上。阿虞虽继任了首领，但平日队里的事，大都是他们三个商量着来的，如此上下一心，也是少见了。

笙宁见红羽似满腹心事，本不想管他，见阿虞也不去理他，少不得要提点几句：“你又钻什么牛角尖!阿虞也是为大家考虑，眼下乾坤未定，便是勤王谋逆是假又如何，如今掌了权的是烨王。麒麟卫一向只效忠君王，不参与党争，现下圣人未醒，后事难料，咱们若做的太过，非但救不了小皇孙，只怕连咱们一队都得折进去！什么时候就你一个忠臣了！”

阿虞只夹着菜，并不管他们，红羽闻言咬着下唇委屈道：“我只是气不过，王府长卫的消息一出来，烨王的狐狸尾巴可不是露出来了!咱们如今可真是窝囊的紧，便真是光明正大的去寻人又如何，总是大魏的根系所在，便是烨王又如何！就是圣人都没想着要小皇孙的命，别说我不信，就是勤王真的反了，左不过小殿下被判个圈禁罢了！

笙宁见这家伙口无遮拦，不欲与他多说，抓起一个饼子塞到了他嘴里：“吃你的吧！真是榆木脑袋。”

阿虞放了筷子：“跟他说清楚也好，省的他半道儿掉链子，依了自己的性子来。”

红羽被噎的翻了白眼。

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笙宁言简意赅：“咱们只跟了烨王的人顺藤摸瓜，若是找不到便罢了，若能找到小殿下最好，咱们只防了烨王的人对小殿下不利，其余的，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只要圣上不醒，事情就没有定论。”

梗着脖子咽了嘴里东西，红羽只看着阿虞；“若是圣上要小殿下回京呢？”

“自然就与咱们无关了，咱们是来抓逃犯的，与这些事可没什么相干。前提是...圣上转醒，亲自下的旨。”阿虞转着筷子慢慢道。

“若是有人动了杀心想永除后患呢？”

“杀无赦！”

少年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