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儿一听,急红了眼,他听说城里很远,自己肯定无法将宋汐背到城里,当即对着陈虎哀求道:“虎子哥,你带我哥去城里看大夫吧!”
宋汐暗地里撇了淳儿一眼,发现小家伙也没这么笨,懂得求助外力嘛!
陈虎见他两条眉毛都拧成了麻花,一双眼睛水光朦胧的,心一软,便应了下来,“淳儿别急,我去我姐夫家借辆牛车,亲自赶车送叶哥去城里。”
他下午才从城里的私塾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又要往城里去,怎么也说不过去,无奈淳儿祈求,他便一点怨言也没有了。
只是——
“天快黑了,夜里不好赶路!”
陈虎的声音有些犹豫,正常情况来说,最好明早再进城。
但在宋汐心里,真耽搁到明早,路上又要耗费三四个时辰,这腿也就报废得差不多了,遂掩在袖子下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淳儿的手心,也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淳儿手一抖,转过眼来看宋汐,目光在空气中与她胶粘,忽然眨了一下眼睛,再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陈虎,眼中溢满了难过,哽咽道:“虎子哥,我哥的腿会不会坏掉?”
陈虎最见不得他这样,哪里拒绝得了,一咬牙道:“那咱就晚上出发,等着明早开城门,第一时间去看大夫!”
至此,宋汐终于满意地笑了,暗地里向淳儿投去赞叹的一瞥,“那就辛苦虎子了!”
淳儿与她目光相对,眼中竟透出一丝难得的狡黠,一双眼睛犹如泡在泉水里的宝石,亮闪闪的。
陈虎险些迷失在他清亮的眸光里,都忘了答应。
直到宋汐咳嗽一声,“虎子,你说这只野猪要怎么弄到城里去?”
陈虎这才反应过来,脸红了红,待看见那只野猪,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再看向宋汐,便带了一丝赞赏,“叶哥真是好本事,这么大只的野猪可不常见。你们可以留点儿风干了慢慢吃,剩下两百斤用牛车运到城里,卖给酒楼,价钱比普通的猪肉脯要高些。今日,我们要一起进程,加上这只野猪,肯定是驮不动的。”
宋汐见少年虽说的困难,眼中可无半点困惑之色,便笑道:“你有什么办法?”
陈虎的笑容憨实而沉稳,“我家里还有一辆牛车,那只小野猪,我娘非说留一半过年吃,剩下也没多少好卖,别的又是些轻物件,我爹进城肯定得赶着去。叶哥可以将这野猪肉一分为二,我们这车运一半,我爹帮忙运一半,可不就解决了。我爹是城里福满楼掌柜的老主顾,酒楼给我们的价格很公道,叶哥要是放心,这猪肉我陈虎帮你们说道说道,分两批卖了。”
这可真是解决了她一个大麻烦,宋汐自然乐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时,淳儿轻轻拉着宋汐的袖子,“哥,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进城?”
宋汐摸了摸他的头道:“当然要去,额头上的伤还得看大夫,不然落疤了怎么办?”
陈虎也急了,“是啊,你一定得看!这牛车只载一半的野猪肉,加一个你,也是走的动的。”
倒不是淳儿落了疤,他就会嫌弃他,他只是,不想这么完美的人落下瑕疵,那会让人很惋惜遗憾。
淳儿欢呼,扑入宋汐的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太好了!”
陈虎见他笑了,自己也笑,心里满足,又有点酸,他要是扑到自己怀里就好了。
陈虎走后,宋汐摸了摸淳儿的脑袋,笑眯眯道:“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那个眼色,她本没期望他能看懂,他却能看懂了。
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了她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就好像本能驱使一样,此刻听宋汐夸奖,心里美滋滋的,“哥是在夸我吗?”
“是啊!”
淳儿似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她,忽然说道:“奖励。”
宋汐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说的意思,轻笑一声,勾过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淳儿呆呆的,半响,才抬起手抹在自己的唇上。
心忽然跳的好快,脸也有点烧,但是却很欢喜。
没有窒息的感受,这感觉如此美妙,原来,真的是奖励……
因为要赶夜路,吃完饭,宋汐便逼着淳儿睡了一会儿。
淳儿还想看那只白狐狸呢,却被宋汐强拽上了床,不过在她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淳儿被宋汐叫醒了,他迷迷瞪瞪,半睁着眼,连衣服都是宋汐给他套上的,直到被拽上了牛车,夜风一吹,整个人才清醒了。
彼时,陈虎早就将野猪一分为二,并且独自将一百斤野猪肉搬上了车。他这果敢利落劲儿,连宋汐都忍不住夸赞。这牛车本就是专门用来载重物,足有三四米长,上面铺着麦秸秆,野猪放在后面,人坐前面,还有伸展的空间。
宋汐怕夜里凉,特地拿了一床小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淳儿整个人缩在宋汐的怀里,倒是和被窝一样暖和,不过,此刻夜风徐徐,空中繁星点点,淳儿倒是睡不着了,便数天上的星星。
车轮轧过一颗石子,颠了一颠,淳儿眼前一花,便数岔了,懊恼地哼了一口气,视线落到野猪旁的白狐狸上,眼睛里又亮晶晶的了。
这狐狸被五花大绑的,就连伸个爪也不行,只能徒劳地扭着身子,渐渐地,它似是明白逃跑无望,也不挣扎了,只是睁大着一双狐狸眼,愣愣地望着天空,竟有几分可怜。
淳儿不明所以,指着狐狸,好奇地问宋汐道:“哥,它也在数星星吗?”
宋汐和陈虎都被他逗乐了,宋汐不想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陈虎倒是极有耐心道:“淳儿,狐狸不会数星星。”
“哦!”淳儿有些失望,视线仍旧紧紧盯着狐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这只狐狸方才好像翻了个白眼呢?等他再仔细看的时候,狐狸的眼睛又恢复成正常了。想到宋汐说要把它卖了,便用手扯了扯宋汐的衣襟道:“哥,卖了它,它又会怎么样?”
“这野狐狸可不好养,大多免不了被剥皮的命运,据说城里的小姐,很喜欢用狐狸皮做围脖和护手呢!”回答他的是陈虎。
淳儿沉默了,再看向狐狸的时候,总觉得它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极其消极的情绪。
淳儿被狐狸悲哀的目光刺痛了,“哥,狐狸是不是要哭了?”
“淳儿,狐狸怎么会哭呢?”回答他的仍旧是陈虎,对于淳儿几近白痴的问题,他总是笑呵呵的。
宋汐正在虚弱期,一点都不想说话,不过,听见淳儿的话,倒是瞥了一眼小狐狸。发现它的目光确实有些古怪,明明是一只小畜生,居然像个人一样惊惧绝望,大抵真的有点灵气。
虽如此,宋汐嘴角轻勾,语气凉薄,“再可怜也是一只畜生,好不容易抓了,难不成还放了?”
于是,淳儿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盯着狐狸。
狐狸正好也在看他,月光下的浅褐色的狐狸眼,越发地湿润晶莹,看起来就像是要落雨了。
淳儿心一颤,总觉得这狐狸在求他救命,心里莫名被揪紧了,一直窒息般的难受。
他忽然觉得这只狐狸像自己,虽然不知道哪里像,但就是像。
被束缚,被围困,无力挣扎,绝望的境地。
有一种冲动在驱使他,解救它,就像解救自己。
他摇着宋汐的手臂,用最软的声音央求,“哥,不卖狐狸了行不行?”
宋汐又不是真要靠卖狐狸过活,也不像乡下人紧巴这些小玩意儿,不过见他这小模样,就很想逗弄,遂故意板着脸,“不行,就指望它卖钱治病呢,你的脸,我的腿,都不想要了?”
淳儿拉耸着一张脸,简直要哭了,但不求宋汐了,他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让我摸摸它?”
如果愣要让他在哥哥和狐狸中选一个,他只能选哥哥。
宋汐只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无所谓道:“随便!”
陈虎可不这么想,“你还是别摸了,这小畜生野性未消,八成得咬你呢!”
淳儿有些瑟缩,对上狐狸那双湿漉漉的可怜的眼睛,心里又是一软,总觉得它不会咬自己!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点点挪到狐狸身边。
狐狸身上的绳子勒得很紧,淳儿伸出手触了一下它的耳朵,很柔滑的触感,有一种软软的温暖,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狐狸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避,也没有龇牙来咬,反而抬起眼睛看着淳儿。目光纯粹而无辜,甚至是善意的。
淳儿胆子大了起来,轻轻地将手掌放在它的头上。
近距离看,狐狸眼中的水光更加明显了,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顺着它头上的毛,狐狸在他的掌心内轻轻蹭了蹭。
他看见过宋汐剥兔子皮,血淋淋的,一定很痛苦吧!与其让它这样痛苦的死去,不如死在他的手里。
美丽的东西总是容易遭人窥伺,残酷掠夺,但他有权利尊严的死去。
他的目光比月色还要温柔,眼底却慢慢浮上来一种东西,一种本能觉醒的锐利,嘴角微勾,扯出的线条却有些莫名冷酷,这种冷酷,彻底曲解了他的笑意,给人一种无尽诡异的感觉。他低垂着脑袋,宋汐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忽然变得冷冽阴森起来,视线下移,发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狐狸的脖颈。
一种温柔的,安抚的杀意,让狐狸毫无所觉。
久经风雨的宋汐却第一时间察觉了,几乎在他手上使力的同时,宋汐忽大声叫了一句,“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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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无法自救就自毁,这是他潜意识的观念!
女主要是不出声,他就把狐狸杀掉了~
美丽的东西总是容易遭人窥伺,残酷掠夺,但他有权利尊严的死去——这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吧,一种隐晦的厌世心理。
有人说淳儿戏份太多了,好吧,我会加快进度,写到风宸的,前期稍慢热,大家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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