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去,就听得厉淳一身冷喝,“跪下!”
陆慎言“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心中忐忑。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陛下不快,能令他愤怒的事情不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发脾气更是少有。
难不成,是自己针对宋汐之事,被他发现了?
思及这些日子所为,自认没露什么马脚。
唯一的意外,就是秦明替宋汐送的那封信了。
果然,厉淳瞪起了眼睛,额角爆出一条青筋,“你可知罪?”
也不知那女人在信里说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话!陆慎言有些心慌,面上却故作镇定,“臣不知所犯何罪。”
他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又非太监,宫人尚且称他一声大人,他也有资格在这人面前称臣。
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终有一天,他也变成他手底下得用的人了。
为他卖命,替他效忠。
在他心里,一个臣子,着实比奴才的分量更重。
厉淳眉头一皱,语气森然,目如寒冰,“还敢狡辩。”
陆慎言忽然抬头,直视厉淳双目,目光坦荡清明,“还望陛下明示。”
如果连他都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又如何能为自己开脱?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好。
厉淳不知他的心思,只扬眉冷笑,“你敢说,你不知她来此。”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陆慎言不敢装傻,低声道:“知道!”
厉淳步步紧逼,“你可将她拒之门外。”
陆慎言瞪大了眼,猛地磕下头颅,“臣冤枉!”
那人在雨里等了三天两夜,以厉淳对宋汐的重视。
这事,若是认了,只怕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他抬起头,额上一片淤青,眼睛通红,道:“陛下,当初她夜闯皇宫,臣知晓她与您的关系,没有伤她。您重病在床,实不宜见客,她自觉自觉有愧陛下,在御乾殿外等了您三天三夜,臣因她伤了陛下的心,便,便没有阻拦。”
厉淳只是冷笑,眼中迸出凌厉的光芒,“为何知情不报?”
在他的目光压迫下,陆慎言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臣,臣不想刺激陛下,本想等陛下身体好些——”
厉淳似不想听废话,打断道:“她被安皇掳走一时,你也按下的?”
陆慎言心中一凛,那宋汐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连此事也一并向陛下说了。
此事涉及宋汐安危,后果更严重,决不能认。
但谎话,总要半真半假,才有人信,“这事,也不能说完全与臣无关。”见厉淳眉头微蹙,他将心一横,道:“陛下当知,琼月一直与臣不对付,此次,被调去暗部一事,更认为是臣从中作梗,故而一直在找臣麻烦。这段日子,因着事物繁多,臣一时疏忽,便让她钻了空子。暗中截了安皇陛下的信笺,妄图栽赃给臣。”
反正琼月已经死了,正好将此事栽赃给她,来个死无对证。
厉淳目光一闪,“信呢!”
陆慎言垂眸,惭愧道:“臣赶到时,信已被琼月烧毁。”
“琼月呢!”
陆慎言重重磕头,抬起头时,额上已见了血,“琼月畏罪潜逃,臣还在追捕当中,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厉淳沉默下来,目光阴晴不定,良久,才缓缓开口,“下去领四十大板!”
陆慎言眸光一颤,哽咽道:“谢陛下!”
厉淳手下的板子,寻常人,二十已会要了性命。
四十大板,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怨,相反,还有些欣慰。
真想要一个人的命,殿下何需这么多心思。
终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御乾殿外,陆慎言趴在条木凳子上,任由板子一滚滚往屁股上落。
行刑的侍卫按理说是他下属,却碍于厉淳的命令,不敢手下留情。每一板子,都是实打实的。
陆慎言开始还晓得疼痛,到最后都被打的麻木了。
从头到尾,却没有叫过一声,是在受不了了,才闷哼一声。
他自小便怕疼,当初在勾栏院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嗓子几乎都喊哑了。
那时,怨恨命运的不公,身世的可怜。
从未想过,有这般硬气的时候。
他想,他不是不怕疼了,而是不愿那人看轻自己。
四十大板,若能借此解除宋汐之患,除却琼月隐忧,他甘愿受了。
打到最后,陆慎言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满头大汗,发丝凌乱,视线模糊,奄奄一息。
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能不能撑到,再见他最后一面。
意识的最后,他似乎听到一道带着叹息的嗓音,“够了……扶回去…请太医……”
……
陆慎言清醒的时候,是在床上,熟悉的环境,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回到了居所。
温和的嗓音响起,“你醒了,喝点药吧!”
陆慎言回头,见是秦明,眼神闪了一闪。
秦明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幅表情,莫不是以为陛下会亲自前来看你?”
陆慎言垂眸掩去眼中的失落,淡淡道:“没有。”
一开口,才发现嗓音沙哑,喉咙火烧般难受。
烧般难受。
秦明叹了口气,认命一般从桌上倒来一杯茶水,“润润嗓吧!”
陆慎言乖乖接过喝了,秦明又递过药碗,陆慎言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屏着气一口气喝干了。
心中却有些讶异,这水和药都不温不淡的正好,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醒,莫不就这样一直备着?
心中有些感动,却听得秦明嗤笑道:“知道怕苦,怎么就不知道疼?非得往陛下枪口上撞?”
陆慎言抿唇不语,他哪里不知道疼,只是被他刻意忽略罢了。
看着他这幅柴米不进的模样,秦明忽然生气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这四十棍,差点要了你的小命,若不是及时请来太医,又守了你一宿,你现在早已见了阎王。”
陆慎言抖着唇,挤出几个字,“多谢秦大哥救命之恩。”
秦明只是冷哼,“我辛辛苦苦将你救回来,不是听你说这些没用的,我就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你该长记性了,陛下的逆鳞,可是你能碰得?”
陆慎言垂着头,不说话。
秦明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有的话,必须得说,“陛下是真心喜欢宋汐,我观那人,聪**捷,非等闲之辈,未必不能匹配殿下,你为人臣子,就该行他所想,助他结成这段姻缘,殿下好了,你还怕没有前程?”
陆慎言忽然抬头,“我跟着殿下,不是为了前程。”
秦明一愣,眼睛盯着他,嘲讽道:“你不为前程,那是为了什么?”
“我,我——”陆慎言脸色发白,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你好自为之,不要再痴心妄想。”秦明不再相劝,扔下一句,便大步离去。
徒留陆慎言,望着床帐发呆,眼中苦涩而迷茫,“我只是想,他好好的……”
青州,宸王府。
自动上次收到给宋汐的暧昧信件,风宸便加紧了门房。
果真,没多久,又让他截获了一封。
本以为,又是那个叫梁怀安的男人写来的,拿在手中,才发现信封上的字迹不一样。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确定。
待拆开来一看,脸色倏然一沉。
信中只有一行字:吾亦思念汝。
落款:淳!
风宸忍不住将信纸捏皱了!
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厉淳,厉淳!
你为何就是阴魂不散!
忽然想到,他用的是一个“亦”字,那就是说,宋汐曾给他写过信,表达过思念之情。
只怕不止,那人若是有心,甜言蜜语,那是一套一套的。
此前,还说两人生了误会,厉淳将她晾了三天三夜,更是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她还因此伤心了一阵,如今,一封书信,却能冰释前嫌。
以厉淳的性子,万不会委屈自己。
难不成,他对岚岚,是真心的。
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若在琼月说出那般锥心之言后,她仍旧做小伏低,讨他欢心,只怕,她对厉淳之情,已经难以撼动。好不容易兵行险招,难不成都是无用功?
风宸忽然烦躁起来,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太对。
按照这封信的内容来看,厉淳应当是立即回信的。
将心比心,自己肯定希望她快点看到。
算算时间,应当是在琼月揭穿厉淳之前写的。
想到此,风宸总算定下了神。
三两步走至香炉旁,像上次一次,将信纸点燃,扔进去了。
眼看着信件被烧成灰烬,风宸才垂目看向那呈信的侍卫,目光微眯,不怒自威,“方才,你看到什么了?”
那侍卫早就被他的低气压逼的喘不过气,闻言,忙道:“属下什么也没看到。”
风宸这才勾了嘴角,满意地点点头,“下次,再有她的信件,第一时间呈上来于本王。”
“遵命!”
厉淳,将心比心,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对她并非假意。
琼月那番话,半真半假,凭他对厉淳的了解,此事,必有隐情。
但他不打算告诉宋汐,就让这个误会,越滚越大,直到撕成无法愈合的伤口。
岚岚,不要怪我心狠,我实在是不能忍受,再失去的日子。
厉淳对你起过杀心,就已经失去了与你在一起的资格。
旁的什么人,谁都不会我更适合站在你的身边。
故而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定要与你共度此生。
那侍卫才走,宋汐便走了进来,她鼻子嗅了嗅,漫不尽心地开口,“宸宸,这屋子里怎么一股焦味儿,你烧了什么东西?”
风宸随意道:“近日用的檀香质量不佳,我正要着人换了,你不喜欢,我这就叫人撤下去。”
说罢,便命奴婢将香炉端了下去。“岚岚是想我了,还是找我有事?”风宸从书桌后转出来,走至她身边,握住她的手。
香炉撤出去后,窗户大开,气味果真散了。
宋汐不疑有他,又见他一脸温情,思及他对自己的用心细致,心中一软,笑吟吟道:“你猜?”
“我猜,岚岚一定是想我了!”他捉住她的手,轻轻在手背上一吻,抬眸,定定地望住她。
那双秀丽的凤眼,满是柔情蜜意,几乎要将人溺毙了。
宋汐莫名
宋汐莫名有些脸热,想要挣脱,无奈他抓得紧。
她若是用力,是能甩开他,只是这样一来,必会伤了他的心。
待窥见他眼眸深处的祈求担忧,她就更不舍得了。
这个小傻瓜,还是怕被拒绝吧!
说什么长大了,还不是像小时候一样依赖她。
想到此,她扬眉一笑,一点他的鼻子道:“宸宸真聪明!”
闻言,风宸心中一动,忽然将她抱在怀中,下颌抵住她额,叹息一般地开口,“岚岚,你要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宋汐这段日子,分明比以往更黏他了。
可见琼月的挑拨,还是有效果的。
他已经十足肯定,宋汐给厉淳的信是事发前写的了。
亏得他,因为厉淳的回信,险些自乱阵脚。
宋汐的心早就软了,听出他话语中的不安,忙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傻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这句话,也是真心。
自从知道,淳儿对她起了杀心之后,心里到底有了疑虑。
加之,她曾写信陈情,句句剖心,好话说尽。
他若有心,早该回信。
如今,这是铁了心不愿与她修好了?
她实在不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当真如此薄弱?
一个误会,就能将他们逼得回不了头?
将心比心,若换了自己,只要说清楚,她一定会原谅她的。
还是,淳儿,你的眼中,真的融不进半粒沙子,即便,是对我。
若真如此,我们之间……
相比起淳儿的冷漠,风宸的温柔体贴,便显得分外难得。
她并不是想立即投入风宸的怀抱,只是觉得,上辈子已经吃足了负心汉的苦。
重活一世,难道还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折磨自己吗?
也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再伤害,爱自己的人呐!
……
两人正情浓,忽闻屋外有人大声嚷嚷,“阿宸,我来找你——”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苏澈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目瞪口呆。
两人默默地分开了一点。
苏澈却猛地捂住眼睛,故作夸张道:“哎呀呀,青天白日的,这是要长针眼吶!”
宋汐:“……”
风宸:“……”
还是风宸先开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澈看了看风宸,又看了看宋汐,嘿嘿一笑,“本来是有事的,但现在,没事了。”
宋汐就知道了,这事必然与自己有关。
就苏澈这脑袋瓜子,能藏什么事,八成是那日自己与他摊牌,找风宸理论来了。
风宸日理万机,唯一的空闲还得陪自己,宋汐怎舍得让他再为此小事伤神,便对苏澈道:“我可是记得,某人那日打赌输了,说要吊死给我看,怎的,绳子找好了?”
闻言,苏澈大退三步,指着宋汐,脸上又惊又骇,“你,你欺骗我再现,如今还想来谋害我,你到底是不是人呐!”
宋汐挑眉一笑,“这话又不是我逼你说的,怎的,男子汉大丈夫,也学那无知妇孺,出尔反尔么!”
“你,你——”苏澈被堵得说不出话。
只三言两语,风宸便明白其中缘由,接口道:“好了,澈,汐是女子,不正合了你的心意么!你们一个是我至爱,一个是我挚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更应当团结协力,怎好再生嫌隙。”
面对宋汐,苏澈还是太嫩了。
看他被岚岚气的脸红脖子粗,又觉好笑。
风宸这么一说,苏澈总算冷静下来,狠狠剜了宋汐一眼。
“爷不跟你这女人一般见识。”说罢,跺了跺脚,扬长而去。
风宸唯恐他这态度伤了宋汐,忙道:“澈就是这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宋汐无所谓道:“一起长大,我还能不知道他,我有的是法子治这小子。”
见她似笑非笑,眉宇间满是倨傲自得,风宸微微笑了。
岚岚,你还是最适合在我身边。
我定会为你,再创一个太平盛世。
……
这日,宋汐收到柳的消息,说阿轸来了,宋汐忙前往天照阁见阿轸。
关于轸还活着的消息,宋汐早就告知柳。
想起柳听闻时,喜极而泣的样子,宋汐就是一阵心酸。
本以为阿轸活着,两人便可再续前缘。
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阿轸,喜欢的偏偏是自己。
也不知,阿轸能否放下这份执念,从而看到柳的好。
来到天照阁,屋子里只有柳和轸二人。
本以为,故友相见,两人当有很多话说,尤其,柳还对轸有情。
可当她进来时,两人却是默然无语。
柳见是她,明显松了口气,更多的却是疑问待。
轸的眼中,亦闪过一丝星芒,“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说。”
柳看出他想私聊,便主动告辞。
室内只剩下两人,宋汐呷了一口茶,对轸道:“说吧!”
“我想见公主!”
“轸,公主不在青州!”宋汐放下茶杯,心下叹息。
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放弃风青岚。
他定是以为,在这里可以见到风青岚,毕竟,这里有她最疼
里有她最疼爱的弟弟。
却从柳口中,风青岚不在青州,故而才冷了场?
“你带我去见她!”他望住她,目光灼灼。
宋汐直视他的眼,眼神平静而包容,“我说过,我会让你见到他的,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公主。”轸还想说些什么,宋汐又道:“阿轸,青州有个神医,我想让他为你诊治你的脸,等你的脸治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公主,你也想,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她面前,对吗?”
闻言,轸手不自觉地抚上脸颊,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银质面具,不由得眼色一黯,“若是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宋汐心中一窒,“不会的。”
轸只是笑,眼中写着明白的嘲讽和不信任。
宋汐被他这眼神一刺,脱口而出道:“若是治不好,三年内我必让你见到她。”而后,在轸震惊的眼神中,发下了毒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轸眼眸一颤,语气软了下来,“我相信你,你不必——”
宋汐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更害怕空等,只要能给你一个心安,发个毒誓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我根本没有骗你。”
有了她这番保障,轸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半响,小心翼翼道:“那我现在可以去给公主写信吗?”
宋汐看着他巴巴的眼神,与方才浑身带刺的模样判若两人,不由得一笑,温声道:“去吧,慢慢写,不着急。”她从袖中掏出一块腰牌,交到他手中,细细叮嘱,“拿着这个,来宸王府找我,无人敢拦你。”
这是风宸给她的令牌,凭此可以自由出入宸王府。
事实上,宸王府上下都认识她这个人,她的脸就是一个活令牌,这令牌反倒用的比较少了。
虽如此,它也是独一份,就连柳也是没有的。
给阿轸,终归是自己心软了。
既然偿不了情,就在别的地方对他好一点吧!
阿轸珍而重之地接过令牌,看起来很高兴,由衷说道:“谢谢你,宋汐。”
轸离去后,柳便进来了。
两人对坐,柳坐在轸坐过的位置,望着眼前未碰过茶杯,微微出神,“轸他变了。”
从前,两人的关系在七星宿中,算是最好的。
哪次见面,不是有说有笑,聚会时,兴之所至,还会勾肩搭背。
虽然他的心,未必和她是一样的,但他,信任着她。
可再见时,当初的熟稔不再,他既不排斥,也不热络,就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好似对待一个生人,让她心中难受。
仿佛,已经失了当初并肩作战的默契,彼此交付的信任。
宋汐当初再见轸时,也险些没认出来,如今也只能宽慰,“他吃了许多苦,性情大变,也属正常。”
“我知道他吃了很多的苦,他的声音变了,他的脸……”
宋汐接口道:“当初风曜命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将他曝尸荒野,他捡回了一条命,脸却被野兽啃食,容颜尽毁。”
她想,阿轸是不会轻易与人提起这些事的。
否则,柳不会这样怅然若失。
果真,柳瞪大了眼睛,眼睛湿润了,“竟是这样,怪不得……”
宋汐道:“你别怪他。”
柳摇摇头,心若刀绞,“我不怪他,就算他变了,也还是阿轸,上次,我护不了他,这一次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让他再受到伤害。”
闻言,宋汐暗暗叹了口气。
……
翌日,阿轸便持令牌见宋汐。
门卫虽然疑惑一个陌生人持着宋汐的令牌,但听他是来见宋汐,细细观了他的面目,果断放行。想来,宋汐此前特意交代过。
这份认真,让轸的心安了不少。
当初,白莲教一别,轸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日不见到公主,他就不能安心,害怕宋汐是别有所图,才骗他说公主还活着。
昨日,她信誓旦旦,又允诺他给公主写信,才打消了他的疑虑。
宋汐正和宋翎比剑,小路在旁观战。
刀光剑影,身形交错,分明是高手对决。
轸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在宋汐身上。
她目若寒星,神情凝重,认真的模样,还有这出手时的果断凌厉,几乎与记忆中某个影子重合了。
阿轸一时痴了,还是小路率先发现,眼睛虽盯着比武中的二人,余光却尽钉在轸身上。
一旦他有所动作,他势必比他更快出手。
片刻后,两人收剑,两人皆由酣畅淋漓之感。
宋翎率先夸道:“你剑术大有长进。”
宋汐微笑,“是你手下留情了。”
看似打成平手,实则,宋汐不是宋翎对手。
宋汐目光一斜,就看到院门口发呆的阿轸,不由得问笑道:“阿轸,你是来送信的吗?”
阿轸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宋翎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转,便出声告辞,“我去准备吃食,小路也来帮忙吧!”
说罢,将还在发愣的小路强行拽走了。
小路已经到了门口,目光仍旧钉在宋汐身上,恋恋不舍。
他不如宋翎有眼色,却知道,宋翎做事有一定道理,故而没有反抗。
他只是有些可惜,这才相处不到半个时辰呢!
信封处一片空
封处一片空白,也许阿轸是为了小心起见,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信便揣进了怀里,转而拍了拍阿轸的肩膀,“走,带你见神医去。”
宋汐记得,她走的时候,尚是冬季,药田里光秃秃的,一片萧索。
转眼已到夏日,这药草成片生长,葱葱郁郁,生机勃勃。
衬得小木屋越发得不染尘嚣,宋汐站在药田之外,只觉得里面仿佛住了什么隐士似的。
两人将马拴在树下,沿着小路,走向木屋。
宁璟正在捣药,宋汐耳目灵敏,远远地,就停在“咚咚”的声音。
但当两人到得门前,捣药声戛然而止,很快,门扉自里而开,露出宁璟那张温和儒雅的笑脸,“你来了!”
宋汐听着他这亲切得仿若等待家人归来的语气,有片刻的恍惚,回过神来,微微地一笑,“我带了个朋友。”
宁璟的目光在轸面上一飘,而后落回宋汐身上,“请进。”
宁璟很快泡好了茶,宋汐看着桌子上三只一模一样的青花瓷杯,不知怎的,就想起宁璟只要有两人在时,就会拿出那副情侣杯一般的鱼底吸杯。
她这么一晃神,宁璟已经落座,端起茶杯,开口了,“汐是带这位朋友来看诊吧!”
和聪明人能说话就是省事,宋汐笑,“不知璟可否行个方便?”
心里着实有些紧张。
她想起宁璟曾经说过,他治病是有要求的。
宁璟瞥了一眼轸,“我要先看看患者的情况。”
有戏,宋汐忙看向阿轸,却见他抿着嘴唇,目光闪烁不定。
宁璟似是看出了什么,率先起身道:“请随我来。”
宋汐见两人进了内室,半柱香后,两人从里走了出来,宁璟道:“你们先回去吧!”
宋汐摸不准他的意思,碍于轸在场,又不好问,只得告辞。
一路上,阿轸都很安静,似乎,对能否恢复容貌不甚在意。
进城后,两人便分道扬镳,轸回天照阁,宋汐回宸王府。
风宸早就等在院子里,见了她,只是若无其事地问道:“岚岚,你去哪里了?”
明明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宋汐偏生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不同寻常。
心想,反正阿轸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便坦白了,“是阿轸,阿轸还活着。”
风宸一愣,随即笑了,“活着便好,你当初得知他的死讯,不知有多难过。”
他虽然与七星宿不熟,却有一定的了解。
这个轸,虽然对她不同寻常,但还不至于成为他的对手。
……
一日,宋汐正准备就寝。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异动,宋汐忙披衣起身,追逐着那个身影,出了宸王府。
直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那人停住了。
宋汐只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眼熟,“融阗?”
黑衣人转身,面容俊朗,神情严肃,一双锐目定定地望着宋汐,“陛下来了,要见你。”
------题外话------
请叫宸宸,烧信狂魔!
还是没凑到万更,所以明天还有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