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只愣了片刻,随即笑了,他的反应向来很快。
且心里的槽点再满,也不会在面上表现,让敌人看自己的笑话。
再抬眼时,安笙已经镇定自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以更强的力度反击道:“风宸,你确定,我跟她认识没多久吗?实话告诉你,我比她认识你,更早!”
他并不担心亮出自己的底牌,亦如风宸不担心亮出自己的底牌一样。
无论他们之间的斗争有多激烈,他们始终爱着一个女人,底线是宋汐,绝不会做出危害她的事情。
这事,两人只会关起门来讲,出了门,绝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这是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也只会在两个人之中解决。
他或许知晓风宸的用意,一来反将一军,掌握主导权,二来,让他自乱阵脚,从而炸出对方的底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风宸抛出了诱饵,自己又怎可让他失望呢?
你自以为自己的是王牌,焉知我手里没有炸弹呢?
风宸断然道:“不可能!”
安笙轻笑一声,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她是从另一个世界里重生到这里的吗?”
从风宸说出与她多年的情分,他就猜到了宋汐的身份。
她就是那个早逝的风青岚!
怪不得执着的风宸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情有独钟,一个人若爱得深,又怎会在爱人逝去后,转身就爱上别人?
因为,她就是风青岚!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不敢相信这个时代的人,真的能重生。
他以为,只有自己才是特殊的。
毕竟,那个混蛋一直没有消息。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瞒着自己,还得由第三个人口中知道,这感觉真是不爽。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却不是这件事。
他不担心风宸不信,重生一事,有一为何不能有二?
他说的就是实话!
这么多年,若非对那个人绝对信任,早该怀疑了吧!
他定然有很多不解,只是不愿深思。
如今,从本溯源,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果然,风宸先是一呆,一脸震惊,眼中却有着了然的神色,还参杂着些许莫名的失落。
失落的是什么?安笙大抵清楚,无非是那个混蛋连自己都瞒着,这么想着,他心里倒是好受不少。
正所谓一个人的痛苦很是痛苦,如果另一个人也和自己烦恼同样的事情,但这件事情就不那么痛苦了。
秉着趁热打铁的原则,安笙夸张地瞪大了眼,挖苦道:“你跟她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没有告诉你吗?”
风宸的眼色一下子灰败起来。
在某一瞬间,他确实对宋汐感到很失望,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每个人都有秘密,无可厚非。
但他对宋汐,这个条件不成立。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她,以一种弟弟的身份,爱着自己的姐姐。
这曾是他心中永不能言说的痛,日以继夜地折磨他许多年。
他以为他永远地失去她了,没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所以,有朝一日,他失而复得,将心血淋淋地剖给她看了。
他要证明自己,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他对她,没有秘密!
如果说,这世上有人可以为她不顾一切,舍生忘死,这个人必然是他。
他以为,她虽然不爱他,至少是信任他的。
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经得起考验!
可她呢!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守着自己的秘密。
不是没有怀疑,她自小“天资聪颖”,懂得比任何人都要多。
只是因为信任,才不去猜测,却不能成为她隐瞒的理由。
他也不是怪她,他只是,有些难过,“一点点”难过而已。
论争风吃醋,他远不如安笙。
从小到大的帝王教育只教会他如何治国安邦,礼贤下士,宋汐喜爱他在感情方面的纯洁,故而也没有怎么教他。
他的情商不低,相反还算高的,若是遇到寻常人,他都能轻易胜出。
偏生人生头一次与情敌交锋,就遇到安笙这种骨灰级的,自然节节败退。
安笙又善玩鬼蜮伎俩,眼精嘴毒,专攻弱点。
见他黯然神伤,安笙暗爽,自此,心里那一点因她隐瞒的阴霾也散去了,转而一门心思地乘胜追击,“我们在那个世界,就是情人关系,我们接过吻,上过床,在无数个夜里拥抱彼此。
我们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彼此,好的就像是一体。
我是追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连上天也帮我,不忍将我们分开。
从我在这个世界降生,我就期待着与她重逢。
我等了她二十多年,我经受住了上天的考验。
所以,上天让我们重逢了。
前世缘,今生续,我们在一起,是天注定的。
论先来后到,我们才是名正言顺,
风宸,你根本就赢不过我。
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爱情是不可谦让的。
抱歉了,还是那句话,她是我的,我不可能让给你。”
这些话都是安笙故意说给风宸听的,为的就是要让他认清现实,早早放弃这段无望的爱情,别再不自量力地跟他抢女人。
这个时代的人,除了青楼女子,市井混混,没人会将上床接吻这种混话挂在嘴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更是以此为耻,风宸作为皇子,只怕从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吧!
安笙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追求的是一招制敌。
说什么上天考验,要他说,真是操蛋的上天。
明明同一时间降世,为什么不在一起投胎?还特么一个提示都不给,害他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
他宁愿和风宸的身份互换过来,即便两人有血缘又如何?他有的是信心将那人掰弯了!
所以,风宸,你现在知道了,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么可笑了?
风宸低着头,额角青筋凸起,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但安笙看到他低头前的那一刹,灰败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有那么一瞬间,安笙几乎以为他要屈服了。
可当他抬头与安笙对视,眼睛仍有些发红,眼眸却逐渐坚定了,微抖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安笙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讥嘲。
风宸,即便到了这个地步,还要负隅顽抗吗?
再接我最后一招如何?
“说句不好听的,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这二十几年,你与她朝夕相处,近水楼台,到嘴的鸭子都给飞了,说白了是你自己没本事。先后让风曜和厉淳捷足先登,自个儿连根毛都没捞着。你说她心里有你,我看也未必,你们牵过手,接过吻又能怎么样?你们现在连床都没上吧!她跟我可是连什么都做过了,就连厉淳,在她心里也比你重要的多。
你别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她要是真爱你,你富贵权势一样不缺,这么个大美人,身娇体柔易推倒,真当摆设啊!你们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她过不了心理那一关。你说得对,她这个人就是心软,尤其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得简直让人牙痒痒。依我看,她才是真的同情你,可怜你,不忍伤你这个弟弟的心。毕竟,你可是为她舍弃了皇位,摒弃了生死,还差点变成了废人。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再在你伤口上撒盐吧!”
闻言,风宸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寂灭了,低着头,良久无语……
风宸走后不久,莲音从外闪身进来,立在安笙身边,谄媚道:“陛下,您刚才那番话可真毒!”
莲音回来的时候,安笙正好在做最后的陈词。
他不敢离得太近,就藏在院子里,安笙说话的声音又高又大,他听得清楚,风宸的就有些语焉不详了。
那一番话,他一个外人都觉得难以接受,更别说是出身高贵的风宸了。
这些天潢贵胄自尊心最强了,面子看得比谁都重,容不得他人诋毁。他家陛下除外,能将闺房秘事当个笑话讲给大家听,在三国帝王史上,也算绝无仅有了。
安笙嗤笑一声,懒洋洋地开口,“这就叫毒了?还有更毒的,我还没使出来呢!我要是狠心一点,就该诋毁那个混蛋,让她在他眼里就像是掉进屎里的钱,不捡可惜,捡吧恶心,在心里面膈应一辈子。”说到此处,他忽然一叹,“不过,我又怎么舍得诋毁我的爱人,所以,这个恶人只有自己来做了!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莲音听到前面还十分佩服,听到最后,险些破功。
您还善良?
不是属下夸张,您这心计,这毒舌,绝对是制霸后宫的存在啊!
安笙像是突然看出了什么,斜睨他一眼,“你是不是在心里吐槽我?”
莲音连忙摇头。
安笙便笑了,“学着点儿吧,小莲音,情场如战场,以后遇见喜欢的人,可千万别心慈手软,否则,你的人,迟早会变成别人的。下手,要趁早,我是被老天爷摆了一道,没办法……”
莲音总觉得他家陛下似乎越来越高深了,怎么越听越听不懂呢!
本着谦虚好学的精神,莲音虚心道:“属下受教了!”
安笙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屋外,忽然说道:“你回来了,她人呢?”
莲音道:“为了不让她来打扰陛下与宸王的谈话,我将所有的东西搬进院子让她收拾了。”话到此处,他的眼中又浮现出膜拜之情,“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知道能入住宸王府,命属下将东西全一道搬来!”
安笙颇为受用,嘴角的笑容便蔓延开了,嗔道:“少贫嘴,那么多东西,她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快去替了她,让她赶紧过来,一个人坐这儿可真够无聊的。”
“遵命!”
……
安笙居然搬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五口箱子,大到枕头被子,小到胭脂水粉。
他这是在搬家吗?
宋汐从打开箱子起,就没停止过吐槽。
怕他回头再折腾,宋汐指挥着下人将东西一件一件放在特定的位置,小东西则自己收拾了。
饶是如此,来来回回,也折腾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这个时候,失踪已久的莲音终于回来了。
宋汐的语气很不好,“你他妈掉粪池子去了?”
这小子将东西搬进院落,就借口上茅房不见人影,宋汐本想交代他,好将自己换回去,左等右等,愣是等不到人。
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公报私仇呢还是奉命行事啊!
莲音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了,我家主子千里迢迢来找你,叫你收拾一间屋子还不乐意了?我上个茅房还得限定多少时间吗?”
宋汐哼了一声,“不跟你一般见识,我都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来盯着,我要回去了。”
莲音撇了撇嘴,没说话,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在门口遇到宋翎和小路,宋翎说家里来客人了,要去准备晚饭。
说完这句话,就把小路拖走了,好像等在院子里就为了专门说这句话似的。
宋翎还说,风宸已经回屋了。
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叫宋汐忧心!
进到大厅,果真只剩安安一个人了。
这货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呢!
六月的天气不算热,屋子里却有点闷,但扇扇子是不是早了点儿?
这折扇倒也特别,扇骨用上好的白玉拼成,扇面度了一层华丽的土豪金,上描粉白两色桃花,极尽奢美。
偏他妆容妖娆,穿着素雅,配上这么一柄奢华折扇,却意外地和谐。
一眼看上去纯,细看是妖,在细节上,又体现出雍容华贵。
那拿扇子的手莹白如玉,掌心系着白色丝带,扇面一闪一闪的,真是,怪好看的。
不得不说,安笙,不是她认识的男人里长的最美的,却是最会打扮的一个。
他善于发挥先天优势,更会利用后天因素,将自己打造成丝毫不逊于淳儿,阿寻那类的顶级美人。
且他这种讲究,最经得起推敲,初看时惊艳,越看越惊喜。
整一个活脱脱的妖孽!
见宋汐眼里有惊艳,安笙满意地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朝她勾了勾。
宋汐暗自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女王了啊!
却还是走过去了,一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人?宸宸呢?”
安笙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冷笑,“宸宸?叫那么亲热,不解释一下吗?”
宋汐见他冷嘲热讽,眼神威逼又尖锐,就知道事情穿帮了。
罢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宋汐坐在他的对面,平静地看着他,“他跟你说了多少?”
安笙眉头一挑,反问道:“我以为你会问我跟他说了多少呢?”
联想起宋翎欲言又止的神情,宸宸的不告而别,宋汐心中一紧,一把扣住了他的手,“你跟他说了什么?”
安笙吃痛,却不挣开,只是冷嘲道:“瞧你紧张那样样?你是认准了我会欺负他是不是?怎么,天下人眼中英明神武的宸王,在你眼里,就成陶瓷娃娃了?被我一碰,就要碎了?那我还真是有本事呢!”
见他又开启了嘲讽模式,宋汐颇有些无奈道:“安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安笙沉下脸,柳眉一竖,嗓音陡然拔高,“我特么怎么说话了?”
宋汐见他越演越烈,心下也有些不耐烦,颇为失望道:“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讲理,你以前——”
安笙一口打断,“别特么跟我提以前,以前的我死了,死了,被你害死了!”
宋汐见他红着眼,颇有些歇斯底里,却是沉默了。
重逢时,她以为这还是他以前的安安。
初时的失控,只是一时激动。
如今,才明显地察觉,他到底是不同了。
他变得极端,偏执,一旦触及底线,容易情绪失控,面对她时,尤其明显,或者说,只针对她。
他再也不会卑微地祈求她,而是尝试着掌控她,顶多在双方僵持时轻巧地揭过,却也只是粉饰太平。
对于他所坚持的,却是一点也不肯让步。
他容不下宸宸,即便,她只是表现出对宸宸的关心,他都会吃醋。
他的占有欲,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盛,于此滋长的,还有他的强势。
当初的少年,到底是长大了,亏得她见他偶尔的撒娇示好,以为他一如当初。
竟忘了,他已在这个世界呆了二十年啊!
他既有能力治理好一个国家,又怎么会缺手段对付一个人?
幸而,他对她还是坦诚的。
有什么说什么,虽然脾气暴躁了一点,却比背后插刀要好太多了。
气氛一时陷入死寂,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宋汐叹了口气,凝注着安笙,幽幽道:“如果以前的你死了,现在的你就不会站在我面前了。”
现在的你,之所以站在我面前,是因为延续了从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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