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选择 补完
作者:珂虞      更新:2020-02-02 07:43      字数:14153

“陛下,别难过了!”

莲音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能看到国君的眼泪,安笙平时要强得跟什么似的,自己与他朝夕相伴多年,几乎没有看过他脆弱的一面。宋汐一来,就打破了这个平衡。

这个时候的他,哭的简直就像一个受欺负的小孩子。

莲音顿了顿,温声安慰,“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天下女子千千万,宋汐固然才貌双全,比她貌美者,聪颖者未必就没有。只要您振臂一呼,多少人等着您的垂青?她们必然对您一心一意,您又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平白受这些委屈?”

安笙眼中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哽咽地开口,“可她们,都不是宋汐啊!”

只这一句,莲音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回来了,破罐子破摔道:“陛下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何须要看她人脸色,明着不行,就来暗招,总有办法能达成所愿!”

安笙似缓过来了,拿丝帕一擦眼泪,冷静道:“你不知道,她最恨别人背叛,将事情摆在明面上,无论我多么过分,她自觉能把控,便会对我放宽一则,而我,也可以评估她的底线,不会让她彻底寒了心。若玩阴的,我倒是不乏手段,只怕过犹不及,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之所以无所畏惧,不过是仗着她对我有情罢了,她若跟我离心,我拿什么去与别人争。”

莲音看他一本正经地分析,在心里连叹三声。

宋汐,真是一剂戒不掉的毒药,害陛下至深。

“陛下可有主意?”

“风宸若那么容易打败,他就不是风宸,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这时,安笙突然想起风宸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知道放弃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一把火烧了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着那些残骸,万分绝望,那是你的家,但你已经回不去了。”

当时,风宸已经被他刺得千疮百孔,却还能说出这句话。

就这么一句,他就知道,之前那些示威的言论,都白说了。

风宸,不可能放弃宋汐,亦如,安安不可能放弃那个混蛋。

这是一场长期战争,有的打。

“融阗呢?”至此,安笙收拾起凌乱的心情,恢复成平静的样子,若非眼睛还泛红,根本看不出他才哭过。

“在门口守着呢!”

除却小路面前的几盘菜,其他人没怎么动过筷子,桌子上还剩了大半的菜,一眼看去,倒挺丰盛。

安笙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意味深长道:“叫他进来吃饭吧,饭菜口味不错,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战!”

莲音见他一脸没事人似的,不由得五体投地,他家陛下,就是那一阵风呀,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

离了大厅,宋汐来到风宸院落,路上遇到几个守卫,畅通无阻。

在这府里,已无人敢拦她。

行至院门外,宋汐逮住两个守卫,问道:“你们殿下可在屋里?”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道:“殿下进去就没出来过。”

宋汐点点头,抬步进院中。

这些人虽带着眼色看她,到底不敢对她不敬,可见他给了她多大的权利。

房门紧闭,屋内连一丝星火也没有。

他真的在里面?

宋汐敲了敲门,轻声道:“宸宸,你睡了吗?”

才过晚饭,哪有人睡这么早?这不过是个话头。

屋里没声息,宋汐的心反而定了,缓缓道:“宸宸,我知道你没有睡,你不想见到我,我就在外面说。”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宸宸,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我与你之间,不需要那么客气。”

经过安安那一岔,宋汐算学聪明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大抵都不喜欢另一半用对不起来推脱。

对不起有用,却越用越滥。

当我对你的伤害成了实质,这三个字何其苍白。

并不意味着这三个字没用,如果你反着用,不但表示了你的歉意,还能降低对方的怒气值。

宋汐在心里暗叹一声,什么时候,对于亲密的人,她也要用上这样的心眼了?

感情,还真是一门学问,尤其涉及到第三者,第四者。

“多大点事儿啊,你就别生气了,俗话说,吃亏就是得便宜。你看安安伶牙俐齿,却容易得罪人,你脾气好,讲理,我心里向着你——”

话未说完,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露出风宸无表情的脸。

他目不斜视,在她的惊愕中,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宸宸!”

她以为他要离去时,他却在莲花池旁停住了。

月光下的风宸,仿佛氤氲着无尽的忧思,却又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清逸婉约,优雅脱俗。

他转过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带了些许自嘲,“向着我吗?”

宋汐心头一紧,上前一步道:“宸宸,我——”

她一开口,却被对方抢白,“他没有问过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宋汐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半响,她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瞒你!”

“你是信不过我吗?”

“我是风青岚的事,也没有告诉安安,我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所以,你觉得,我们半斤八两,他饶过你了,我也不应该揪着不放是吧!因为,我

着不放是吧!因为,我讲理。”他的语气何其嘲讽,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尖锐。

宋汐一愣,着实没想到,宸宸比安安还难哄。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莲花一缕香。

素雅高洁,仿若神人。

她看痴了他,他却虚看天空,喃喃自语,“岚岚,我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何喜欢上你。想了许久,却没个答案,那是一种莫名的喜欢,没有理由。也许,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被你深深吸引,一眼专注,终身难忘。”

闻言,宋汐动容,心中涟漪阵阵。

第一眼么!

她可是除了产婆,第一个在他出生后看见他的人。

怕叶妃出事,生产时,她就守在屋子里。

忙疯了的众人无暇管她,当听见婴儿的哭声,那么地嘹亮清脆,老神在在的她,竟也忍不住拨开众人,去看看这个多出来的小弟弟。

看见那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孩,她第一印象就是:皱巴巴的,好丑。

鉴于先皇十分期待这个孩子,不止一次与叶妃说:孩子长的定像叶妃,将来如何倾国倾城。

她每次听了,都忍不住吐槽:没准像你呢!

若非叶妃已经晕过去,她非得把孩子抱来给她好好看看:瞧,你生了只猴子!

宋汐觉得这孩子长得像猴子,叶妃和先皇好像不这么认为,即便后来看到了孩子,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先皇将叶妃和孩子抱在怀里,仍旧一脸宠溺地说道:“瞧,孩子长的多像你,长大定然倾国倾城!”

当时,她嗤之以鼻,你那么什么眼神,皱成这样还能看出倾国倾城?貌似这是个男孩子吧,倾国倾城?变成娘炮你负责把他嫁出去?

那时她心里是嫉妒的吧!

重新做回小孩子,享受了久违的亲情,多少让她找回一点儿时的童真。

叶妃,是真的爱她,她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个孩子降世之前,先皇为讨叶妃欢心,也曾真心待她。

自从叶妃怀孕,先皇明显对她不那么上心了。她毕竟是他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儿,人心,总是偏着长的,一个帝王的心胸能有多宽广呢?

故而,她人前倨傲,实则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她也清楚,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她的契机。

只要与他搞好关系,日后他有幸荣登大宝,必然是她一大助力。

她毕竟是他的亲姐,血缘的关系,是斩不断的。

也许,就是她把关系搞得太好了,他才对她产生了畸恋。

想要动之以情,必须自己要动真情。

那许多年,在遇到风曜以前,她将他当至亲,如珠如宝地呵护,并且一心要将他教导成帝国最完美的男子。

人都是怕孤独的,尤其是她,渴望爱与温暖。

他这么纯粹,这么美好,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依赖着她。

她看着这个小孩,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就好像她精心浇灌的花朵绽放出动人的芳华。

怎么不令人激动,令人喜爱呢!

叶妃逝后,他也似乎真的将她当做最亲密的人了!

她终究介意先皇的厚此薄彼,曾小心眼地问着年幼的他。

“如果,我和父皇只能选一个,你要选谁?”

那时,叶妃刚逝,先皇虽怜惜幼子,碍于政务繁忙,无法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

是她,陪伴了他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晚,一点点抚平他的伤口。

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好的像是一个人,他们的抵足而眠,亲密无间。

他们躺在被子里,脸对着脸,眼对着眼。

闻言,他一下子将她的手攥紧了,紧巴巴地开口,“不能两个都选吗?”

她残忍道:“不能!”

他垂下眼睑,长睫毛颤呀颤,内心做着可怜的挣扎,半响,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低婉的嗓音像是天使的吟唱,“岚岚,你不要离开宸宸。”

她一把抱住他的腰,得意一笑,“选我?为什么呢?”

他不说话,似是难以启齿,脸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红了。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的开口了,“为人子女,始终是要长大,父皇不可能陪伴我一辈子。”

轻轻的一句话,却重重地砸在她心上。

她抚摸着他的长发,一下又一下,轻轻地叹息着:傻孩子,姐姐也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

你现在还小,将来就会明白,能陪伴你终身的,只能是你的妻子。

如今想来,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对她就有了绮念。

她的宸宸,并不如她所认为的那样,对情事一无所知。

“岚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

思绪被人打断,宋汐抬眸就对上了一双眼。

他的眼中,似蕴含了无尽的忧伤,脆弱又决绝。

有那么一瞬间,宋汐觉得,只要她说“是!”

这辈子,她与他之间的这笔糊涂账,就能两清了。

但她凝望着他,他眼底浓郁的忧伤,无尽的相思,几乎要将她溺毙了。

“我——”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心中一片苦涩。

我与你,便如并蒂莲花,一荣俱荣,一

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们之间,何其地亲密。

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

宸宸,是你累了,还是我让你太失望了?

你竟也舍得这样逼我!

换做从前,我一定欣然说好,因为,这对你我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你值得更好的,我对淳儿也有了交代。

事到如今,我恍然发现,我舍不得。

舍不得离你而去,舍不得你对我的好。

人大抵都是贪心的,尤其是经历过背叛的我。

这么多年,你无怨无悔地为我付出,风雨无阻地追逐着我,竟让我产生了依恋之心。

你说,女人是用来宠的,很多时候,我都不把自己当女子,但现在,我想,我真是被你宠坏了。

明知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却宁可死守着不放,也不愿让你投入他人的怀抱。

宸宸,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一个姐姐,不会对自己的弟弟存有这样的占有欲。

只是,喜欢是一回事,我始终无法突破道德的底线,在我和淳儿相好的同时,无意间多了个安安,还来纠缠于你。

如此,我便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我想,你也是疲于陷入这段多角恋中,才迫我做出选择吧!

风宸却在她的怔愣中,渐渐寒了心。

“痴心付无情,明月照渠沟。”留下一句叹息般的话语,转身便回了屋子。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忍不住伸出手。

只来得及触摸到他如丝绸般的长发,那么柔软,醉人。

亦如他灵魂深处的暗香,只有她能嗅到,芳香馥郁,深情隽永。

只一瞬间,那触感就从指尖流失,徒留她的指尖,在空中,怅然若失。

她心忽然就悟了:这个男人,只有她才能拥有。

失去了她,他将再也无法拥有别人。

“宸宸——”

“砰!”

她转身追上,却磕到了门板,这人若是寒了心,动作倒是快。

她推了推,门从里面上了栓,心里就是一哽。

“你走吧,我什么也不想听了!”里头,传来他淡漠的嗓音,带着些许不近人情。

她黯然了双目,满腔的热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的香息,丝丝缕缕萦绕在她的心里。

她抿了抿唇,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宸宸……

安笙就住在她的院子里,她不想回去面对他歇斯底里的脸,想陪宸宸,无奈他关紧了门,她唯有在西厢的房间将就一晚。

一大早,她醒了,走出屋子,正巧撞见池一给风宸送早点。

宋汐忙迎上去,热情道:“池一,我来吧!”

池一避开她,面无表情道:“主子不想见到你,公子请回!”说罢,就这么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逼视意味十足。

宋汐算是看出来了,她不走,风宸是不会开门的。

她总不能让宸宸饿肚子吧,遂叹了口气,不甘不愿地走了。

回到院落,宋汐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想悄悄溜进屋子洗漱,最好再睡个回笼觉。

昨晚睡的是书房,里面只有一张榻上,实在不怎么舒服。心里边儿有事,翻来覆去的,几乎一宿没睡。

她现在身心疲惫,不想再开站新一轮的口水战。

论吵架,安安绝对是这方面的战斗机。

她甚至用上了轻功,避免弄出动静,让安安发现。

即将走到门口,却在走廊上与莲音碰了个正着。

宋汐心道,完了,这就是装备战斗机的小坦克呀,他要是开炮,安笙不得立马炸起来。

正犹豫着怎么堵他的嘴,莲音却端着托盘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连眼尾也不扫她一下,好似没看见她这个人。

宋汐就奇怪了,忽然,她耸了耸鼻子,淡淡的,苦涩的,是药味。

莲音只会给一个人端药!

安安?宋汐心里一紧,转身便跟上莲音,边走边问,“安安他生病了?”

莲音撇了撇嘴,本不屑理她的,见她拦住了去路,遂不耐烦地开口,“风寒。”

“怎么会染上风寒呢?”昨个儿还活泼乱跳的呢,不会是装的吧!

不怪她这么想,安安鬼点子太多了。

莲音没好气道:“这段日子,陛下奔波劳累,身体本就有些虚弱,昨个儿你走后,他又坐在院子里等你半宿,说你一定会回来。我怎么劝都不听,这不,一早起来就头晕目眩,时睡时醒的!陛下任性,还不肯喝药,你来了正好,劝他把药喝了,也算帮了我的大忙!”

见宋汐无语,莲音不耻地嗤了一声,随后绕过她,径直往里屋走去。

宋汐略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安笙正在睡觉,面无血色的模样,颇有几分病态。

宋汐上前一步,手掌抚上他的额头,发现确实有点烫。

莲音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见她这番动作,便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陛下是装病?”

宋汐忙收回了手,尴尬一笑。

她是有这样的怀疑,却也有关心的成分。

莲音带刺的目光让她坐如针钻,现在的他,不是小棉袄,简直就是一只小刺猬。

“你好好守着他。”说罢,也不等莲音回答,宋汐飞

答,宋汐飞快地走出屋子。

莲音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声:“出息!”

确定人已走远,莲音这才凑到安笙身边,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她走了,您可以醒来了!”

安笙缓缓睁开一条眼睛缝,确定屋内没有旁人,这才完全睁开了眼睛,微微吐出一口气。

装睡可真辛苦,尤其是在一个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若非他修习了某种吐纳秘法,又打起十二分的警觉,真怕被她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莲音暗自翻了个白眼,我的陛下,您这是有多小心呀!

堂堂一国之主,过的这么小心也是醉了。

安笙忽然从床上坐起来,猛地锤了一下床榻,“尼玛她居然就这么走了!她怎么敢!真是混蛋混蛋混蛋!”

莲音:“……”

陛下您是在说脏话吗?

莲音端起药碗,默默地递到安笙跟前,温声道:“陛下,把药喝了吧!”

安笙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苦味呛鼻,再看那黑乎乎的药汁,眉头一皱,偏过头道:“不喝,对了,你告诉她我病了吗?”

“说了,她还亲自试了您的额头呢,陛下您是真发烧了,好歹喝两口吧!别搞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这你就不懂了!”安笙摇摇头,将药碗推开,一脸高深莫测道:“我淋了雨水,吹了半宿的冷风,好不容易才生病了,怎么能那么容易就让它好了?知道什么叫苦肉计吗?能躺着就不要坐着,能淋雨就不要打伞,能大风寒就不要小风寒,病的越重越好,这样才会让她心疼嘛!”

“陛下!”莲音一脸地不赞同,“您是万金之躯,非得要用苦肉计吗?宸王被您逼成那样都没用这一招呢!”

安笙愤愤道:“你怎么知道他没用?没瞅见她一晚没回来?说不定他昨晚就导了一出苦情戏,才把她绊住了呢!你以为我没事儿喜欢折腾自己?她要是回来了,我就不用苦肉计了!这不刚和她吵了,不让她心疼心疼,那混蛋怎么会主动来跟我示好。”

安笙一脸我特么不容易,莲音顿时无言以对,半响,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默默递过去道:“陛下,您嗓子都哑了,先别说了,属下都省的,您不能吃药,总能喝口水吧!”

安笙接过来喝了,将杯子还给他,看着低眉垂眼的莲音,忽然叹了口气,“莲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不待莲音开口,他又自顾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放心,我有分寸的。”

此时的安笙,平和的语气不像是对一个下属,更像是对待一个朋友。

莲音有些受宠若惊,随即,释然地笑了。

宋汐的出现,虽然给他增添了不少烦恼,也无形中拉近了他与陛下之间的距离,更让他有幸接触更真实的陛下!

……

宋汐回房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回来找安笙了。

莲音看她去而复返,有些吃惊,视线忽然落到她红红的鼻头上,才注意到似的,取笑道:“鼻子怎么了?吃闭门羹了吧!”

宋汐:“……”

眼珠子要不要这么毒啊!

莲音将药碗递给她,道了声,“交给你了!”就走出去了。

他似又热了一回,药碗捧在手里热热的,宋汐来到床边,安笙朝里躺着,宋汐明显感觉他的呼吸变粗重了。

她坐在床边,望着他的背影道:“安安,起来喝药了。”

见安笙没动,宋汐就叹了口气,缓缓道:“安安,如果我一开始遇见的就是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现在——”

安笙忽然转过身,厉声截断道:“现在怎么了?遇不见你,又不是我的错。真爱一个人,跟时间有什么关系,我在这个世上等了你这么多年,还是那么爱你,愿为你做任何事情。可你呢,你跟我说,因为重逢得晚了,你就给不了我想要的了。这么多年,我都白等了吗?”

他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一见她三心二意,他就是忍不住。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刺,扎在他的心里,他疼啊,怎么能不喊?

憋在心里,要疯了的!

“可是安安,我亏欠宸宸太多了,他这么爱我,这些年,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尝试了,就是放不下他。还有淳儿,我与他开始在前,我与他,就像是从前的你我。我们还有一笔糊涂账没有算清楚,只要他不说分手,我就不能负他。”

“哈?说这么多,你就是三个都想要了?不说我,厉淳同意吗?风宸同意吗?”他字字珠玑,因风寒而沙哑的嗓音,无端多了几分凄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宋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就像是溺水的人在苦苦挣扎,却不得解脱,“一开始,我只是想和淳儿长相厮守,粗茶淡饭,餐风饮露,都无所谓。但是我遇见了宸宸,他那么的爱我,他为我隐忍,为我让步,无怨无悔地追随着我,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感动。他过的那么苦,他很需要我。恰逢我与淳儿之间出现误会,他想杀我,我知道了,我爱着他,他却未必那样爱我,在我迷茫的时候,是宸宸陪伴在我身边。那时我想,如果这世上,存在一个人绝对不会背叛我,这个人就是宸宸。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一个人,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因为他,我不再畏惧失去。

我想,若我和淳儿走到了尽头

走到了尽头,宸宸也许会是我的选择。

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诚然,我们曾经相爱,我负你太多。

你是这么的爱我,为我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重逢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

只要你还爱我,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必不负你。

安安,我是真的爱你,是你让我有了重拾爱情的勇气。

但现在,我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你能,理解我吗?”

安笙摇头,尖声开口,“这是你的问题,为什么要我来承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结果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要我理解你?你特么叫我怎么理解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伤害我?你说,你说啊!”他抓住她的衣襟摇晃着,目露疯狂,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她同归于尽,却在下一刻,软了语气,“只要你一句话,无论风宸多难缠,无论厉淳多难对付,我统统帮你解决,只要你一句话。”

宋汐摇头,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们都没有错,是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会放你离开,对于他们,同样如此。我不会强求你们任何一个人,因为,你们都值得更好的对待,也许,离开我,是最好的选择。”

安笙浑身颤抖,湿润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指着她,哽咽道:“你,你要抛弃我?”

自己一颗心全然在她的身上,千方百计地想挽回她,甚至不惜弄伤自己来博取她的恋爱。

可她呢!轻飘飘的一句“放你离开”,就宣布了他的“死刑”。

他现在看自己,简直就像看一个笑话。

“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无足轻重,说放就放?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觉得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安安的世界不可以没有宋汐,宋汐没了安安,却依旧能好好地活下去。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宋汐看他目无焦距,跟丢了魂似的,顿时揪心,忍不住掰正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安安,你听我说,我没有要抛弃你,也不是不爱你。你太倔强了,你的眼里,融不进半粒沙子,这样的你,勉强跟我在一起,只会痛苦一辈子。你想想看,自我们重逢后,哪天不争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痛快吗?你想一辈子都过这种生活吗?”

安笙猛地摇头,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忽然伸手推了她一把,“我不要,不要!你滚,滚啊!”

宋汐不防,药碗脱手而飞,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宋汐先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安安,你好好想想,我回头再来看你。”

宋汐走后,安笙蜷缩着坐在床上,将头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哭泣着。

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变成了你不喜欢的样子!

莲音就守在外面,见宋汐走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目光跟杀人似的,飞快地冲进屋子。

只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一个人无法一心一意,势必要伤害到旁人。

可她无法一心一意,这就不能避免。

安安,我只想你过的快活,但这,并不是我能给予的,你能理解我吗?

……

步入室内,莲音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安笙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肩膀一直在微微抖动。

他的陛下在哭,那么压抑而沉痛,看得莲音眼睛都疼了。

“陛下,我们回国吧!”

安笙动作一顿,静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眼睛红红的,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嗓音却沙哑得厉害,“谁说要回国了!”

莲音惊诧,“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

安笙咬牙道:“我为什么要放弃?你没听她说,她和厉淳快玩完了么,我放弃了,好成全她和风宸?想得美!”

莲音表示很不能理解,“可是,她都这样对您了!她还想三夫四侍啊!”

安笙拳头紧握,沉声道:“无论她身边长多少根刺,我都会一一将它拔除,这次,是我没沉住气,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会了!”

莲音:“……”

陛下,我看您是魔怔了!

他就整不明白了,那个宋汐有什么好的。

莲音无奈道:“陛下,既然她都不心疼你了,你还是把药喝了吧,属下都热了三遍了!”

安笙将头一偏,“不喝,病好了她就不会来了。”

莲音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真想一口干了。

这劝喝药什么的,真是太痛苦了,他嘴巴都说干了!

我说陛下呀!她要是没心,您就算病死了,也没用啊!

聪明如你,怎么会使出这种折磨自己的笨办法!

……

自那日后,宋汐便听下人说,风宸郁郁寡欢,食不下咽,话说的少,人也不愿意见。

若非紧急事务,则通通推给苏澈和参军,大多时候,总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他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她呀!宋汐那个心疼,却毫无办法。

来找他好几回,他愣是避而不见。

似乎,铁了心要与她划清界限。

她心里也委屈,憋了

委屈,憋了一肚子火,人却还是要见的。

有的话不说出来,任由他钻牛角尖,也许会后悔一辈子。

安笙人没来,耳目倒是不少,听说风宸如此,只是扬眉冷笑,对莲音道:“你说他不使苦肉计?这不是用上得挺溜的么?可比我要高明,一滴眼泪没掉,一句话没吵,她就抛下我围着他打转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嫉妒,心里也嫉妒,险些就没把药碗给摔了。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再不喝药,只怕会垮。

身体垮了,拿什么和风宸斗?

于是,不等莲音说,安笙开始主动喝药了,却还是掐着量,不肯彻底好。

至少,表面看来,定要一副楚楚可怜的病西施模样。

这一日,她又来找风宸。

守在门口的池一,机械般地重复着,“主子不见,公子请回。”

宋汐没理会,只是贴着门站着,目光落在满院的莲花,轻声道:“宸宸,院子里的莲花开了,你出来看看吧!”

屋子里还是没动静,宋汐不再说话,而是走到莲花池旁,靠着一块大石坐下了。

清风徐徐,绿草如茵。

这几天,宋汐的精神一直处于比较紧绷的状态,晚上也睡不安宁,她快要被两个人逼疯了。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竟有了困意,左右无事,便靠着大石睡了。

池一一直在廊下站岗,见此,觉得有必要提醒风宸一下。

主子对宋汐,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表现得再无谓,心里却稀罕得紧。

每日见他第一句话。

不是:她今天来了吗?

就是:她现在走了吗?

到后面池一不等他问,就自动禀报。

每当他听见她来,虽然会皱眉,眼里却闪动着幽光。

听说她走,他似松了口气,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池一遂贴着门,低声道:“殿下,公子在池边睡着了,今日风大。”

里头安静了一会儿,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风宸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披风。

池一露出了然的神色,看着风宸一步步走向池边,去往宋汐的身边。

他的步子踩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池一鼻头发酸。

他的主子,爱的太苦了!

如若真能放手,未必不好。

可惜……

风宸本来悄悄地来,悄悄地走。

只是,几乎在他将披风盖上她的身体,宋汐便惊醒了。

她睡得实在太浅,或者说,她这段日子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

风宸瞧着她眼底一片黛青,脸颊也似乎有些消瘦了,便有点心疼。

当四目相对,触及她眼底的惊喜,以及诉不尽的忧思,他心中一颤,条件反射地就想走。

无奈她动作更快,先一步扣住他的手腕,猛地站起身来。

披风落在地上,他盯着地面,蓦然无语。

“宸宸,我总算见到你了。早知道,我在这里睡一觉,你就能出来,我何必等到今天。”

“你,不必如此!”他偏过头,似有些回避。

宋汐苦笑,手依旧不肯放开他,“你躲着我,不这样我能见得着你吗?今天,我就是来和你说清楚的。”

他握紧了拳头,语气生硬,“我不想听。”

她忽然换了语气,激将道:“宸宸,你已然有了打算,却连知道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似戳中了风宸的痛处,他一顿,道:“那你说吧!”

宋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人人心里都有杆秤,称天称地称人心,日久天长,总会称出一个人的分量。而我,就在那一晚,称出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你想知道吗?宸宸。”

他垂下眼,掩去,眸中一丝脆弱。

他想知道,但他更怕听见他不想听见的答案。

似看出了他的抵触,她伸出手,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里,看着他,笑道:“别怕,宸宸。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她郑重的语气,宛若承诺,他却不敢轻信,抬眸,嘴角掀起一丝凉薄的弧度,“你是可怜我吗?”

她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要是可怜你,用得着今天吗?”

嘴角的笑意敛去,他看着她,满目灰色,“可是,你已经有了淳儿,有了安笙,你身边,没有我的位置了。”

她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狠着心道:“今天,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也许你听了会很难受,但我不跟你说明白,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他直视她,像是调节了心绪,平静道:“说吧!”

直到这时,她才敢放开他的手。

什么时候,她也会惧怕他的离开。

从前,他可是她身边打不跑,骂不走的人呐!

世上,最变化莫测的,是人心。

“我本来,只想和淳儿在一起的,重生以来,我最先遇到的也是他。可我后来发现,也许他没那么爱我,相比起他,你真的对我太好了。你为我遮风挡雨,对我呵护备至,在我迷茫的时候,无怨无悔地陪在我身边。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的你,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可能不知道,我曾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如若我和淳儿的感情走到

的感情走到了尽头,我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是最不可能伤害我的人。”

闻言,风宸有些动容,眼睛里泛起湿意,微微抬起手,似是想触碰她,终究忍住了,“还有呢?”

“这个时候,安安出现了。上一世,他为我而死,到了这个世界,又辛苦地寻了我二十年,好不容易才与我重逢。

他人生的不幸,性格中的偏执,都是我造成的。他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风宸气笑了,“所以,你是想让我死心,好成全你们吗?”

明明已经决定了,她若无情,他便休。

为何真正到来的时候,会那么难以接受?

他那日说的那番话,其实还是对她心存期待的吧!

想赌一赌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终究是,输了呵!

他们是前世今生的因缘,他拿什么去和安笙争?

一想到,日后与她再无可能,心痛得就仿佛要窒息。

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连唇上的颜色也失去了,她急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是这样的,宸宸,我今天不是来做选择的,我只是把我心里想的都告诉你。我爱你,但是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安安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主动抛弃他,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不会再将你拒之门外,我会真正地将你放在心上,像对待爱人一样对待你。”

闻言,风宸愣住,半响,却是发出一声冷笑,“安笙也这么想吗?”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宋汐不慌不忙道:“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该说的,我已经跟他说了,选择权在你们。”

风宸不再说话,只是背对着她,望着那一池莲花出神。

临走的时候,宋汐终究不甘,忍不住问了一句,“宸宸,你当初明知我与淳儿在一起,仍旧对我表明心迹,甚至在我委婉拒绝后不懈地追求。我想知道,你当时,是想将我从淳儿手中夺过来,还是不介意他的存在?”

闻言,风宸一震,如遭雷击。

宋汐深深看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如若淳儿不背叛我,我绝对不可能抛弃他。

宸宸,其实你早已做了选择。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但我已经陷入了名为你的牢笼,不想走,也走不出了……

从风宸院落回来,宋汐决定去看看安笙。

那日过后,两人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宋汐却再未见过他。

她不去找他,他似也赌气般地不来见她。

这样也好,她一跟他说话,就好似点燃了炸药包,他痛心,她也糟心。

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也好。

她听他开始吃药,也略微安了心。

总避着也不是办法,那小子心眼小的跟针似的,再不去见他,只怕他又要钻牛角尖了。

走近他的屋子,不见其人,就听见莲音劝道:“陛下,您身子还没好,就不要写写画画了,回床上躺着吧!”

安笙道:“老躺着,人都要发霉了。”

“今日太阳好,属下背您出去晒晒太阳?”

“我与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出去让她添堵。别回头一个照面,她连院儿都不回了。”

闻言,宋汐心里是真的堵。

你说安安一个人怎么还那么喜欢拈酸吃醋呢!他是泡醋缸里长大的吗?

宋汐重重地叹了口气,临到门前,却有些打退堂鼓了。

“谁在外面?”莲音是个耳尖,当即便厉喝出声。

宋汐只得走进屋中,见安笙正坐在书桌后,桌上摊了一张宣纸,他握着狼毫,正写完最后一个字。

见是她,微微一愣,笔尖便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小块墨汁。

可惜了一副好字!

“安安!”宋汐走上前来,往宣纸上瞟了一眼,就是一怔。

上头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诗:谁情薄如纸,谁长情如斯

这是在说谁呢?

她情薄如纸。

他情长如斯?

见宋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写的字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安笙眼睛一暗,就要挣扎着站起身来。

莲音连忙去扶,“陛下,您的脚还伤着呢!”

“我来!”宋汐抢上前,不顾安笙的挣扎,一把将他公主抱了。

别说,抱多了,还真是抱上手了。

见他还在怀里挣,宋汐斥道:“别乱动!”

安笙就不动了,只是咬着唇,红着眼,一副委屈模样。

宋汐心道,看你在宸宸面前嚣张得跟什么似的,到我面前,咋就变小白兔了?

她将他放到床上,他还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宋汐无奈,拍了拍他的手,示意道:“好啦,放手吧!”

闻言,安安攥得更紧了,眼睛更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可她偏偏吃着一套,最见不得他落泪了,还别说,她认识的男人里,还真就没几个像他这样爱哭的。

也不是水做的,那就能流那么多眼泪呢!

宋汐也不迫他了,顺势坐在床边,尽量与他挨着。

安笙见缝插针,双手抱住她的腰,几乎要揉进她的怀里,左蹭蹭,右蹭蹭的。

宋汐看他跟无尾熊似的撒娇,想起不久前他还红着眼睛叫她滚,真特么觉得,这是两个人。

“安安——”

她一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他伏在她的大腿上,仰着脸看她,泪光闪闪,“我不是故意要气你,我只是受不了你总是想着别人,前世,你因为别人离开我,这一世,你又要因为别人离开我?我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受不了。”

这话,却是主动示弱了。

宋汐真心没想到他能这么“通情达理”,一时心软,便放柔了语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怪你。”

“我是不可能放弃你的,对你,我已经执念成魔。如果你不要我,我宁愿去死。如果你再抛弃我,我会将你一起拉入地狱。”

他这番话听着凶狠,眼中却没有凶光,泪眼迷蒙得,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在撒娇。

宋汐一脸严肃,“安安,你是决定和我在一起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入她的衣襟。

宋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连连在他发上亲了好几下,“谢谢你,安安,我一定好好待你。”

安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落下眼泪。

宋汐,你特么真是个混蛋……

莲音端来药碗,安笙不肯吃,宋汐便代劳了,舀了一匙汤药,强迫性地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安笙无法,只得皱着眉咽下了。

宋汐又舀了第二匙,就这么一口口地喂着。

莲音想起自己苦口婆心地劝他喝药,他却正眼也不瞧一个,如今却像个乖宝宝,不由得一阵心塞。

这人与人之间的待遇,也差太多了。

喂完了药,宋汐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瓷盒,塞进安笙手里。

安笙拿在手里端详道:“什么呀?”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安笙打开,发现是五颜六色的粒子,黄豆大小,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装了满满一盒,看起来可爱极了。

宋汐拈了一颗,塞进他的嘴里。

一股甜味在唇舌中蔓延,安笙讶异,“糖豆?”

这个时代,少有人能将糖做的如此精致,更不用说五颜六色的,倒是别出心裁。

她是用了心的,他敢说,这就算不是独一份,也必然没多少人吃过。

“嗯!”宋汐莞尔,“你不是嫌药苦么,每回喝完药,就吃一颗,心情不好,也吃一颗。我记得,某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吃甜食了。”

安笙一愣,嘴角一咧,这次是真笑了,“你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