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步轻移,赵明月屏住呼吸走上前去。
宽敞绮丽的紫檀木大床上,清俏泊雅的男子和衣而卧,长身昳貌,乌瞳缥缈,撇去那一身的酒气,当真是美男如玉,妖致无匹,斯人…
锦炫斯?!
赵明月条件反射般捂住小脸连连后撤。
谁来告诉她,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个禁欲系,一个纵欲系,如何能过从甚密?
说好的人以群分呢?!
解酒汤神马的都是浮云,赵氏小丫鬟看也不看,只放轻了脚步与呼吸,一门心思地退出这是非之地。
“浓儿,浓儿,不要走…”
哐啷!
砰!
醉得云里雾里的某人兀然大吼,拎着裙脚的小手遽抖,碰翻了肘边的高脚架与架上的水盆。
“喝醉了就老老实实睡觉,闹什么闹!”
水淋淋的某丫鬟悍然回首,不期然对上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乌色桃花眸。
“公子,您清醒些了?喝碗解酒汤吧。”
既然让某人瞧见了,溜也没意义了,赵明月索性端过解酒汤,见招拆招。
“浓儿,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我终于,终于在梦中,见到你了。”
滴滴晶莹坠落如碎钻,艳冶胜霞映澄塘,赵明月尚不及反应,便连人带碗被高俊身躯拥入怀中。“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倘若我没送那些衣料…”
温热的液体扑簌簌滚入玉颈,赵明月不断挣扎的身体僵了又僵。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她真成了他的伤心处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同他之间的问题。”
放下碗,赵明月抬手抚上泪痕遍布的俊庞。“你打算一直这样颓废下去,直到死去?想让我见到这样的你,对你宽恕,怜惜?”
“不,不,”
锦炫斯抬掌罩住柔嫩小手,眸中悲喜轮转。“我只是想梦见你,跟你说话,求你原谅。可是,我睡不着,唯有借着酒精,才能模模糊糊看见你的背影…”
黯哑的嗓音几不成声:“这一次,这一次,这般清晰可感的你,总算教我得偿所愿。”
醉得真是够呛。
赵明月眼皮一掀,小手忍不住就着俊庞开掐,担心将某醉鬼掐醒,也不敢太用力。“你现下得偿所愿了,愿不愿意听我一言?”
“你说,你说。”
将某醉鬼扶到床边坐好,赵明月深深地凝视着他,慢慢退远。
“浓--”
“嘘,”
葱指一竖,锦炫斯欲扑将过来的身形即刻顿住,一瞬不瞬锁住她的泪眼星光闪烁,赵明月淡淡笑望着,心头渐渐涌出感动。
“锦炫斯,你想忘了我吗?你会忘了我吗?”
“不想,也忘不掉。”
锦炫斯喉结滚动,目光沉痛亦坚定。
揉进肌髓里的爱,溶入血液里的情,如何能忘掉?
“好,那你就记着,牢牢地记着我的全部,包括…我已经不在了。”
美眸笼烟绕雾,穿过他的眼,缠住他的心。“锦炫斯,从现在开始,停止消沉,不准买醉,像没遇见我之前那样,衣锦夜行,访遍众芳,畅快恣意地活着。也许十几年后,茫茫人海中,我们会再相逢。”
“浓儿…”
乌色深瞳哀戚痴缠转遍,最终定格于死灰般的惶惧。“你在跟我诀别么?”
“我--”
赵明月心下暗叹,娇脆嗓音不由迟滞:“只要你好好的,我会再来看你。”
言毕抬掌,烛光熄,满室寂。纤窈身姿于无声里蹁跹帘外。
温阳高耀悠闲殿,两名男子静默对坐,俱是玉样容仪,贵气四溢,堪称世间完君。
极品,真是极品,就像小玉的画稿般臻妙动人。
何绵绵低垂着脑袋将托盘里的小点一一摆上桌面,福了福身,小碎步后撤着,几乎想夺门而去。
虽然是极品,但近了便觉气势迫人、压得她呼吸陡急,还是远观为宜。
“小玉呢?”
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丫头,蓝云悠眉头一皱,疑问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清寒面庞不觉微怔。
从何时起,他开始对某个不称职的丑丫鬟心心念念了?
“回殿下的话,小玉她,她…出府去了。”
话才说完,何家绵绵便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明知道殿下罚了她禁足,怎么还敢说实话呢?这不是害她么?
可是…
虎视眈眈之下,她又不敢说谎,更不如小玉那样急智,歪理借口一堆。
“将这些糕点都收了。”
“等等,”
一直沉湎于未知心绪的某人突兀发声:“玉兰糕留下。”
“怎么,酒喝够了,想改吃甜品找死了?”
“浓儿身上,就是这种幽幽的兰香。”
锦炫斯捏起一块玉兰糕,于鼻间细嗅着,淡淡转眸。“那丫头胆子真小,被你吓出病来,可怎么好?”
“跟她同屋的那枚,可是胆大包天,谎话连篇,”
蓝云悠乜了他一眼,示威性地拿过另外一块玉兰糕咬下半片。“本来想让你见识一下的,不过你也听见了,她又阳奉阴违,溜出府去了。”
“是想让我见识,还是帮你把把关呢?”
颓沉日久的桃花乌瞳淡彩流光,虽似强打起精神,却实实在在地多了几丝生机。
蓝云悠打量着他,心下既安,忍不住谑笑:“帮我把关?教我如何纠缠有夫之妇,还是怎样借酒销愁?”
“不会了,”
锦炫斯直起身坐好,回他以轻笑。“昨夜我梦见浓儿了。我答应了她,会好好活着。”
口口声声还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如果忘不掉,谈何活得好?
蓝云悠收回视线,将剩下的半块玉兰糕塞进嘴里。
这样也好,虽然丢魂落魄似的,性命总归无尤。等到伤痛慢慢愈合,他那天性风流,潇洒不羁的表弟,八成就会回来了。
渊静墨瞳望向渐炽高日,昂藏颀躯霍地立起。“既然你想开了,就安心休养。我现在要进宫见母后,顺便--”
“我也去吧。”
懒洋洋的乌瞳转向诧愕昭然的酷雅脸庞。“亲自露个脸,姨母才会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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