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浪席卷而至,情势立刻翻转。赵明月眨眼的时间里,便听得两名壮汉摔出老远撞在石壁上的动静与裴万仞的闷哼,而自己已经落入一副坚实的臂弯里。
“原来还有帮手。”
裴万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抹去嘴角血迹,阴鸷地盯着来人道:“阁下好本领,竟能识得并冲破我的弥天阵。不过此阵之凶险,非常人所能受,想必阁下五内亦有所耗损,如不及时诊护,后果不堪设想。我只要这妖妇的性命,与阁下无尤。倘若阁下愿意就此离开,我绝不为难与你。”
赵明月亦盯着来人,一瞬不瞬,看他素朴灰衫,看他贴着小胡子的平凡面庞。陌生的乔装,熟悉的气息一如既往。
此时听到裴万仞的威吓之言,眉心一攒便转脸冷睨,毫不客气道:“裴大当家,你弟弟因为我丢了性命,是他傻。可他瞧上了我,说明他不瞎。在这一点上,你比你弟弟还不如。你不但傻,而且瞎。难道你没看出来他是我的人吗?你当人家闲着没事干路见不平拔脚相助呢?小说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身后的阁下先森低低地笑出声,随即又轻轻咳了咳。裴万仞稍显愣怔的眼神跟着回转,折扇飞掷,衣袂翩飏,窄仄的深巷再度阴风乱舞。
赵明月暗叫糟糕,摁在“她的人”脉上的指尖微凉。
看来裴大黄鼠狼是抱着必取她性命之志而来,绝不肯轻易离开的。“她的人”方才一击至狠,自己确也耗损不少,加上之前的毒疾,两人的胜算大概也超不过五成。
微怔间,掌心教他贴紧握牢,赵明月已经被他揽着腰肢曳至身后,看着他飞快取下她发间的玉钗抛掷出去,一分为二,流矢般分向刺入两名大汉的心脏处。又迅速击出拳风,冲散团团逼近的诡魅黑雾。雾气很快退散,但又更快地重新聚拢,如青面獠牙的兽,迫不及待地要将他们吞噬、嚼碎。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赵明月凝神观望你来我往对峙僵持的二人,耳边越来越频繁地响起他压抑的低哼,心弦牵紧,眸中渐渐升起水雾。
两强相对,每一次僵持被打破都各有创伤。然而阵是裴万仞操纵的,“她的人”还重伤未愈,受到的冲击显然更大。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雾气击中他的胸腹时带来的颤动。
诡阵破绽难觅,邪力无休无止,似乎只有最纯正最净澈的永生之光,才能冲破迷雾,收尽邪佞。
永生…永生录!
赵明月心头微荡,顿时如醍醐灌顶。
永生录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正邪两立,心法、外招、内功、念术各有分属。其中心法居于最前,至纯至正。虽然云大公爷各种不赞成她练,架不住那半页纸数行字看得她眼热手痒,偷摸儿的便小有所成了。如今…正好拿来一搏!
心念既定,赵明月果断凑近身前男人耳边:“摆浩然阵,我有办法。”
浩然者,正气凛然也。襄助心法,功效该是能翻倍的。
只是男人不配合,一径儿拿那双情深似海的眼睛瞅她。
好吧,浩然阵对女子容易起反噬,赵明月些些无奈地耸肩。
那就…
柔软香嫩的唇瓣贴上男人缓慢滴血的嘴角,久违的娇暖教他瞬间痴怔。不待他多回味,那柔暖已经撤开,化作锋锐的攻心利器:“裴万仞,偷看人家夫妻亲热会长针眼的哦。算了反正你也瞎了,看就看吧。哦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当家的,你弟弟正是让他一箭穿喉才毙命的。不然你真以为,我区区一个弱女子能解决掉你弟弟那只怪物?真是蠢到家了!”
“青--隽--”
“没错,连人都没认出来,好意思来报仇?”
哪像她,一个眼神便认得真真儿的。
赵明月轻蔑地睨着一脸恼恨的裴大黄鼠狼,整副心思可都在那遽然散裂不成形的妖雾上。动摇了他的定力与意念,机会可不就在此刻!
青隽才反应过来,便教娇影抢至身前,蓦地施力迫他后退出数米远。而后,但见白气升腾,迅速围拢住团团黑雾,湮没吞并。随即有炫目的亮蓝光芒伴着娇人雷霆万钧的动作劈出,利刃般刺破浓雾,直奔裴万仞胸膛而去。
赵明月见他一手捂住胸膛,另一手迅捷作收阵之势,冷笑一声,暗忖他还算警觉,抵不过此招便识时务罢手。倘若他继续维弄这邪阵,势必要给强大的永生内气攻破,全身血气筋脉俱付创败。
当然前提是,她这个生瓜蛋子加半吊子有那个击出第二第三波内气的能力!
早在赵明月收势时,青隽便掠至她身侧,此时一面握住她的手给她输着内力,一面抚着她灰白的面颊,了然地点点头。这套心法他不曾见过,显然是她新修炼的,强大得她一时还控制不住,更不能再勉强施用,否则后果难测。
青隽抬眼望了望肩侧高墙,蓦地朝裴万仞挥出强劲掌风隔断他的视线与攻路,迅疾揽紧臂间娇人翻出了高墙。待裴万仞挥散眼前烟尘,除了两名扈从的尸首,窄巷内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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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缓缓地前行,四周一片宁静。赵明月只觉四肢疲软精神疲顿,前方的风景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模糊。正想闭上沉重的眼皮稍事休息,肩上却传来更沉重的压迫感。
赵明月撇脸瞧见青隽白得吓人的面庞与红得刺眼的唇角,心下大惊。想到他从现身至现在一语未发,绝不是跟她扮酷,而是内伤太重,一直在咬牙坚持,恐怕一开口,便血如泉涌了。
察觉到她担忧的目光,青隽奋力撑开眼皮,扯出笑意:“娇--”
“你闭嘴!”
赵明月这会儿也乏得很,没什么威吓力地瞪了他一眼,勉力旋身坐到他身后,辛苦地撑住他东倒西歪的身躯。“你就是这样好好治病养伤的么?”
“我--”
“都叫你闭嘴啦!”
……
男人无语低叹,从善如流地后仰,贴近香腮玉肩,唇畔餍足的笑清湛过此时艳阳下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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