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才顺着中道行至二进，便听见前方庭院传来柳清泉的声音，清亮高昂，中气十足：“谁长老了，你才长得老呢！看你们一个两个，一脸的皱纹，头发胡子俱是白花花的，你们全家都长得老！”

然后是几道浑厚的男声，忙着解释。

又响起墨凌风的声音，安抚她多听些再说。

柳清泉于是听进了几个字，又叫：“什么不朽诀，我随便练的东西，跟你们堂堂圣族心经怎么就扯上关系了？你们想拿侵犯知识产权作由头讹钱，便教状师来与我对质罢！”

骄横放恣的模样，她家表姐不用瞧也可确定，这丫打寂灭山庄蹦跶了个来回，铲铲事没有，倒是越发刁嘴蛮舌了。

放了心，果断转身遁走。

结果迎面碰上个往里走的白胡子老头儿，打眼望见赵明月，一脸欢喜，在她把食指竖到嘴边前，先叫嚷出声：“圣女，您来了就好。快去劝劝咱们长老吧！”

影壁那边的动静立时弱了。赵明月瞪向老头儿的视线还没收回，一道人影就扑至她身前。“月儿，你个没良心的，都不来看我！”

“来看你什么？越发刁钻尖刻了吗？”赵明月托起柳清泉的下巴，轻掐她粉嫩红润的腮。

一旁的青焰二皇子跟三皇子立刻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上去，把自己媳妇领得远远的。－－同性之间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尽量避免不适宜的身体接触。

回到屋内坐下，赵明月搭眼一瞧，十位长老到了大半，十二巫使亦来了七七八八。如此阵仗，难怪把憎神厌鬼的柳大小姐激动得不行。“大长老，你凭何断定，小清便是我族长老？”

东座上首的大长老鼓着一双兴奋已久的眼睛，命族卫呈上一物。“近几日，我族圣物避雪珠异彩频现，时有裂声，终于昨夜遽变，由通体紫绛分化，一半艳红一半纯白，俱玲珑剔透，且自然合和，花香内生，正预示着我族长老回归，将与圣女共同率领我族人开创新纪元。”

赵明月听他一惊一乍地说着，严重怀疑是不是这材质不知为何的珠子禁不住凕塬的天寒地冻，要炸了。

抬眼看看柳清泉，显然那丫头也是这么认为的。

凑近了看避雪珠，确是光影轮转，亦艳亦清。抬指抚上去，某处微瑕的手感也如上次接触一般，证明长老们没有拿了另一颗宝石来混淆视听。

柳清泉好容易挣脱了墨凌风，亦走近了去，好奇地轻抚。

谁知她的手指甫触到珠体，便有光芒自珠内绽出。赵明月只觉胸口一阵暖热，一股幽蓝的气流从她领口游出，径往珠内八卦状的红白接合线而去，肉眼可见。

柳清泉那厢情状相似，只不过气流是毓紫色的。

两人互视，试验般地抬起手指。只要有一人的指尖离了珠体，异彩便顷刻消失。如此三番，两位大小姐不高兴了：怎么地她俩还成这灯泡似的珠子的导体了？

大长老可高兴得很。忙命其他长老、巫使、族卫轮番尝试，末了便咧着嘴，无声地向上座的圣女传递着某种讯息。

赵明月托腮望着众族人，忽地问道：“诸位可用了早膳？”

一群人相继摇头。

长老突现神踪，大伙儿星夜奔赴，激动匆忙之下，哪还顾得上吃喝这等小事。圣女果然心怀众生，如此关心…

赵明月了然地点头：“我也没吃呢。不吃早餐就是不行，容易头晕眼花，出现幻觉。”

众人呆。

长老一惊，忙行族礼道：“圣女莫非怀疑我等在说谎，或是故造玄惑？我等岂会拿圣物开玩笑？”

赵明月不置可否地笑：“大长老这般质问，可是在怀疑我的眼睛？或是，质疑我的身份？”

她此话一出，其他长老也慌了，争先恐后地表忠心，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都住口，一点规矩也没有。”柳清泉嗓音轻柔，却有着莫大的震慑力。“带着这样的族人，我可没能耐开创什么新纪元。”

大长老原地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果断挥退其他人，厅中立时只剩下五人。“长老，您愿意回归我族了？此乃我族之大幸，赤锦之大幸！我族必要宵旦宴饮、载歌载舞！”

“大长老，你血压高，不要动不动就如此激动。”他家圣女无语捂额。这样情绪外放，怎么做冰清雪冷的圣巫一族的形象代言人！

柳清泉唇角勾了勾，“幸与不幸，要看大长老所谓‘新纪元’是怎样的‘新’法。倘若圣巫族想一路高歌地与赤锦或他国并肩－－”

“绝无此想！”大长老连连行礼，言辞铿锵：“因长老与圣女长久缺位，我族某些阴谋者便蠢蠢欲动，时常造谣煽动，欲动摇我族人一致本心。我族一向幽隐，远避尘俗，如今长老与圣女归位，更无他想。但求我族神功永流传，佑我族人安泰。”

听到“神功”二字，青隽与墨凌风默契地交换了下眼色，淡声道：“大长老诚挚至此，珣儿便是为了一族安宁，也该对柳姑娘多加劝解。”

墨凌风跟着点头：“不错，清儿应细细考虑，莫要随性而为。”

赵明月眸儿一挣，冲她家相公挑眉：你弟莫不是皮痒了？

敢当众说自己媳妇儿任性。

柳清泉果然皱起了眉，不过却是对着大长老：“我不做长老行不行？我想跟她换换。”

纤指划过赵明月的脸蛋，“你看她这模样，哪里像个圣女，妖女还差不多…”

下一秒便被赵氏妖女扯着腮帮拉到内室去了。“柳清泉，你长得就像圣女了吗？老实交代，我来前大长老他们跟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什么长老长少的，柳清泉最不喜欢虚名压身了。要想搞个景点开发、圣物瞻仰的，有她这个圣女足够。

柳清泉揉揉腮帮，收起嬉皮笑脸：“大长老说，如今你的永生之力已臻超境，或许会有不受主人控制的场合。须以我的不朽心气，辅以避雪珠的圣力，方能助你导邪入正、定魂强魄。我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想到你本来就没多少正气，自然不敢冒险了。”

赵明月搡了她一把。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关心的话也这么不正经。“做长老便做长老吧，横竖咱不吃亏。”心知柳清泉绝不单单只因为大长老的话便作出这番决定。从三弟的反应来看，回归圣巫对她本身也该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