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悄然无声,夜色仿佛被黑暗拉长,漫入时光深处,不见了踪迹。
外面的禁军早已走远了,愈发显得这一处僻静的宫殿清冷幽静。
这一夜,沉寂得叫人看不到尽头。
穆霈云双眸轻阖,表面上闭目养神,但仍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察觉到身侧人影微动,他几乎是一瞬间睁开了眼。
顾灵芷坐起身来,略一思索后,开始在殿内四处翻找。
她一处处找过去,虽然极其小心不弄出太大的动静来,但似乎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她在一张桌子前停下来,掏出火折子,对着轻轻吹了两口气,借着上面微弱的火光,在桌前细细翻找。
这一处宫殿荒废好一段时间了,里头东西堆得乱七八糟。
桌上散落着不成片的竹简,还有一些废弃的纸张。
穆霈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要找什么?”
顾灵芷刚扬起头来,听得外面有人道“里面怎么有火光?”
还不等她吹灭火折子,眼角余光瞥见黑影微动,自己便被那黑影扑倒,在地上滚了两圈,顺着黑影缩进去旁边另一张桌子底下。
宫殿大门被打开,两个禁军将士提着灯笼走进来,四处看了一眼。
顾灵芷隔着桌布,看那两人从面前走过,又在殿内绕了几圈,才往殿外去。大门合上,属于黑暗的寂静重新回归,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而这里也不曾藏过人。
顾灵芷轻轻拍了拍身下的人,道“好了,安全了。”
那人在黑暗中回看着她,一言不发。
两人离得近,纵然周围一片黑暗,她仍然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你还笑得出来?”顾灵芷瞪他,“我们今夜怕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为什么这么悲观?”
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地上,甚至还支起一支手肘,垫在脑袋后面,淡笑道“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顾姑娘。”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顾灵芷看他一眼,“别装得和我那么亲近,我们……”
“不过就是一起进宫来,一起办一件事而已。”她边想边说,到最后理清了逻辑,语速也快起来,“事情办完了,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各归各路,井水不犯河水。”
他眸光微动,敛了敛眼底的笑意,只嘴角仍轻轻勾着,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姑娘……”他视线缓缓移开,从她双眸落到她轻轻支在他身上的双臂,“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可是有点快了。”
最后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尾音中似乎都带着浅淡的笑意,微微扬起,轻颤着落在桌底这片幽暗的空间中。
他的话没什么,语气却透着些暧昧,又兼他故意将字音咬得轻慢,那低哑的声线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隐隐的回声,仿佛有人轻轻咬着她耳朵,在她耳畔轻声呢喃。
她迎向他目光,却见里头一派澄澈坦荡。
弥漫在两人间的气氛忽地变得旖旎。她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又想着自己还趴在他身上,便想先下来,可偏是她动一下,他顺势歪一下身子,她找不到支撑点,挪了两下,反倒整个人扑倒在他身上。
这么逗了两下,穆霈云瞧见趴在他身上的小猫儿恼了,伸着爪子想挠他,却又缕缕落空。
小猫儿粉嫩的小脸蛋气得鼓鼓的,像新鲜摘下来的水蜜桃,润润透透,透着诱人的绯红。
她双手在他身上一撑,猛地直起身,动作太快,险些收不住势头,狠狠撞上桌底的木板。
一只手稳稳扶在她脑后。
他手上的力度把握得很好,极其有分寸。只要再稍微用力一点,她指不定就一下子反弹,正好亲上他。他有意逗弄她,但并没有太过过分的言行。
她瞪回去,忽地有些泄气,认怂道“让我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抽出垫在脑后的那只手,轻轻扶着她缓缓直起半个身子。
她将桌布一挑,骨碌一下,从里头翻了出去,
后头有一个矫健的身影,跟着她翻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看他,“玩够了吧?”她瞪回去,道“方才在房梁上时,我逗了你一下,现在也还你了。”
他但笑不语,不否认,也不承认。
“我平时逗别人玩惯了。”顾灵芷有些不好意思,转开了视线,看向别处,“是我一下子没有把持住,忍不住……”
顾灵芷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是房梁上面,是如何对他上下其手的,又忍不住想笑。
“那姑娘是打算始乱终弃了?”
“你说什么呢?”顾灵芷回头看他,“我刚才也没做什么啊。”
穆霈云挑眉,笑道“姑娘是打算让我重新复述一遍,还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道“姑娘想再演一遍?”
“我……”顾灵芷说了一个字,忽地收住话头,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绕回来,看着对面的人,微扬起头来,一副厚颜无耻的模样,道“我顾灵芷从来……”她嘴角扬起一抹笑“都不负责的。”
“我是始乱终弃……”她往前凑了凑,道“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她每说一个词,就往前凑一点,“我一直都这样。”她懒洋洋地耸了耸肩,仰头看他,一副你不能把我怎样的神态,扬眸得意地回看他。
他坐在原地,支起一条腿,把手臂架在上面,笑着看她一眼“看来我对姑娘的了解的确不够。”
“你才知道啊。”顾灵芷视线从他脸上掠过,似乎对如今攻守局面的逆转很是满意,将衣摆一掀,正要起身,右手腕被人拽住。
一个重心不稳,往后倒退了两步,坠入一个怀抱。
“你……”顾灵芷回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无赖”二字还没出口,便见面前横过一条大胳膊,将她往他怀里捞了一捞。
她像陷入沙堆的小仓鼠,拼命往前挠着爪子,却挣脱不了,反而愈陷愈深,整个人仿佛深深镶嵌在他怀中一般。
“别动。”
他声音很轻,透着坚定和不容拒绝的霸道。
她微侧眸,朝他看去,余光瞥见自己耳边不知何时垂下一绺细长的发丝。她想着,许是方才打斗太过激烈,发髻松动了也不知道。
“我帮你弄一下。”
同样是很轻的声音,但比方才那句“别动”更柔和一些。
春末寒气侵袭的宫殿内,这两句话仿佛被下了咒语一般,传入她耳中,便登时让她无法动弹,乖巧地缩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弄。
她身后的人,似乎也很满意她的反应,低头专心摆弄她的头发。(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