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女人跪下来,对康惜赐磕头求饶道:“这位公子,请你放过我家相公吧。”
“他刚才打你,你还为他求情?”康惜赐问道。
“他是我相公,打我只是因为喝醉了。他也不是有意的。求公子放过他吧。”女人痛哭流涕地为男人辩解,哭得好不凄惨。
“你知道哪里错了吗?”康惜赐将视线移回到男人已胀成猪肝色的脸上,问道。
男人痛苦地说道:“我不该……打人……”
“以后该怎么做?”康惜赐再问。
“不打人……不喝酒……”男人已经喘不过气了,眼白也在上翻。
“她是你的妻子,你娶了她就要疼爱她、保护她,而不是深夜不归、借酒逞凶。”康惜赐冷冷教训道,“你这样的男人怎配当一名丈夫,倒不如现在我杀了你,好让她重新再嫁!”
“不要啊!”女人猛地扑过来,抱着康惜赐的腿,哀求道,“要杀就杀我吧,放了我相公!”
康惜赐一脚将女人踢开,十分厌恶眼前这两人。一个一看便知酒色过度死性不改、一个挨了打还要替打她的那个人求情,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真的动了杀心,手指渐渐合拢,想扭断男人的颈椎。
“够了。”
景如是觉得该阻止他了,不然他今晚真的会杀了这男人。她从屋顶掠下,走到康惜赐的身后,说道:“放开他吧,想想自己的身份。”
“你觉得他不该杀?”康惜赐头也不回,沉声问道。
“我比你更厌恶这种男人。”景如是眉头微微一皱,厌恶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说道,“可是有错的也不只是他一人。他的妻子纵容他,社会风气撺掇他,就连律令也没规定男人不可以打自己的女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拉下他的手,“你杀了他又如何?那个被解救的人不仅不会感激你,反而会憎恨你一辈子。更何况,你想给那些人留下这样的把柄吗?”
她所说的“那些人”自然指的是太子党。如果康惜赐随意杀人,即使他有皇亲国戚的赦免身份在,但声望必定大受折损。
康惜赐沉默了几秒,猛然甩开那男人,飞上屋顶,快速离去。
景如是觉得他有些奇怪,怕他冲动,于是立即跟了上去。
康惜赐的轻功比她好,景如是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的,在城外的红树林中,她才好不容易追上。
“你跑那么快干嘛!”景如是一边喘气,一边埋怨道。
“你为什么跟来?”康惜赐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
景如是当然不会说担心他,她若无其事地澄清道:“我是怕你一时冲动,真的跑去杀人了。说不定我还会受到牵连,所以要来盯着你。”康惜赐半晌没有说话,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吹拂。
“说你担心我,真的那样难以启齿吗?”他的声音低沉如这月中天,都透着一股蒙蒙无法看透的阴霾。
“我才没有担心你。”景如是嘴硬地反驳道。
“那你回去吧。”康惜赐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景如是被一激,转身就走,然而没有走出几步,她却挪不动脚步了。
她回过身来,看着他立在树下的身影那么颀长、高傲,却又那么寂寞、悲伤。
是的,此时的他,散发出的是淡淡的悲伤。
她的心脏忽然被揪住了,她很想潇洒地离开,但——
或许她也是放不下他的吧。或许,她真的担心他。或许,她对他——
“康惜赐。”她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唤出了他的名。
“嗯?”他仍未转身,却应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真的——”她的手指紧紧拽在了一起,那么用力,那么紧张。“真的——”
“你问,我在听。”他的声音像泉水,宁静温和。
她一咬牙,豁出去了!
“你真的喜欢我么?”她喊出这句话,心脏砰砰直跳。
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没有听见似的。
景如是怒了,她这么认真地在问他,他竟然装耳聋!
她气得转身就走,心中暗骂道:她要是再信他,她就是猪!然而,腹诽的话还没说完,她只觉腰间一紧,身子被他搂着飞上半空。
“你做什么?”被他放在最高的树干上时,景如是稳住身形,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他却不回答,只将她搂入怀中,道:“听我的心跳声。”
他很高,比她足足高了一头一颈,此刻两人的姿势正好让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她听了一会,不明白他的意思:“除了比正常人快一点,有什么问题?”
他笑了:“平常我的心跳和正常人一样。”
“那为什么——”景如是的脸忽然红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懂了吗?”他看着她的眼睛,骨节分明的长指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从来没有一人能让我有这种感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油腔滑调。”景如是被他深邃柔情的眸光看得不好意思,想偏过头,他却霸道地不让。
“我用得着吗?”这话透出了康惜赐一贯的自负与骄傲。
景如是撇嘴,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啊?”
“不是。”康惜赐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至少对你不是。”
景如是无语,干嘛不到三句话又扯到她头上了。
“冷吗?”夜晚风大,康惜赐解下自己的大衣,批到她的身上,再紧紧搂着她,用内力替她驱寒。
“我没有那么冷。”景如是被他裹得只剩个小脑袋伸出来,他的内力可是能融化冰雪的,开玩笑,这还不得热死她啊。
康惜赐笑笑,拉着她坐下,看向天上朦朦的玄月。“云散了。”
景如是抬起头看了看,点点头道:“是啊。”然而当她回头看他时,完美无瑕的侧脸上,鲜红的五指印格外醒目,她咳嗽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脸还痛不?”他转过头,意识到她在询问什么,挑挑眉,反问道:“你说呢?”景如是心里有点小小的内疚,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要不是你太过分——我不是存心的。”
“你补偿我一下,我就不痛了。”康惜赐趁机提要求道。
“怎么补偿?”单纯的景如是还看不懂他眼中的促狭之意,傻傻地顺着他的话问道。
他修长的指尖点点脸颊,提示道:“亲一下。”
景如是立即把脸扭开,拒绝道:“不!”
“那我亲你一下。”康惜赐提议另一种方法。
“不!”然而,景如是的话音还未落下,康惜赐就已经飞快地亲了亲她的粉颊。
景如是恼怒地瞪向他,却不料那张俊颜越靠越近,近得她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低声询问道:“可以吗?”然而,此时她的脑子里一片浆糊,不仅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身子也忘了向后躲避。
没听到她的拒绝,他以为她是默许了。于是薄唇缓缓覆上她粉嫩的樱唇,用舌尖轻轻描绘她美好的唇形。
“痒……”她刚一张嘴,他便乘虚而入,加深了这个吻。
或许是这里的月色太过迷人,也或许是她尝试着去正视自己的内心,这个吻她竟一点都不抗拒。
她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柔、他的火热、他的缠绵。
不同于在香江阁里充斥着情欲的吻,现在的亲吻更加悱恻甜蜜,饱含浓情。
高悬的玄月倾洒而下片片银纱,月光洒在叶子上,折射出雪色一般的柔光。
天地一片宁静,城中的人们还陷入在安稳的睡梦中,而城外却又一对年轻的男女首次打开心扉,甜蜜地并肩坐在了一起。
不过说是并肩,康惜赐却不想她坐在冰冷的树干上,所以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让她睡靠在自己的怀抱里。
“康惜赐。”身前是他厚实的貂衣,身后是他温暖的胸膛。景如是很放松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视线看向不知名的远处,嘴里却唤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询问道。
“我只是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变成这样。”景如是喃喃道,若是在现代,这样就算交往了吧。
“你能接受我,我很开心。”康惜赐在她耳边轻笑道,不必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的心情。
或许他真的是喜欢她的吧,否则以他的性格又怎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我还没接受你,看你今后的表现吧。”
“好。”他答应得极为干脆,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的确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克服,不能急在一时。
景如是打了个呵欠,她有点困了。“康惜赐,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好。”他应承着,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太困了,先眯一会儿,待会你叫我啊。”她终敌不过浓浓的睡意,在他安全有力的怀抱中,进入了梦乡。
“睡吧,我陪着你。”他唇角笑意浓浓,宠溺地亲了亲她的头顶,保持着这个姿势,也慢慢合上了眸子。
清晨的阳光像孩子细细的吻,吻醒了床上的人儿。
景如是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发觉自己正躺在温暖柔软的被窝中。
她坐直身来,厚厚貂衣还静静盖在锦被上。她扯过衣服,弧形美好的唇角轻轻上扬,眉眼弯弯。
该到上早朝的时候了,景如是很快洗漱完毕,匆匆用过早膳,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何大人,早。”
“景大人,早。”
“陈大人,早。”
“景大人,早。”
——
白玉长阶上,景如是对每一个碰见的人都点头打招呼,显得彬彬有礼。
“巢青史、巢文彦。”景如是远远看见巢氏兄弟,热情地跑过去打招呼,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吹胡子瞪眼的巢靖国。
“景大人。”巢青史点头示意。
巢文彦也是一脸灿烂,挪揄道:“今儿个你的心情很好啊,不会是路上捡到钱了吧。”
“捡到我就分给你。”景如是“豪气”地承诺,和巢氏兄弟一路有说有笑地步入了正殿。
然而,平时总是第一个到来的康惜赐却不在。
“咦,殿下今天怎么不是第一个到的呢?”有疑惑的还有巢文彦,他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康惜赐的身影。
“皇上驾到!”一溜如流水般的尖细嗓音从内宫传来,群臣齐齐跪下,三呼万岁!
景如是低着头,看向左一空着的位置,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定是昨天她打的康惜赐那一巴掌,让他“没脸”出来见人了。
哈哈。罪魁祸首不仅不内疚,反而在心里偷笑。不过康惜赐会用什么理由来缺席呢?她还真是很好奇。
因为祁王不在,太子党的人找不到攻击的对象,于是今日的早朝很快就散了。
“景如是,你和王氏的婚事怎么说?”巢文彦逮着机会便问景如是这件事情。“这是皇上亲自赐的婚,难道你觉得还可以抗旨吗?”景如是漫不经心地回道。这门滑稽的婚事本就是她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答应的,她暂时也没有心思放在退婚的事情上,能拖就拖,实在拖不了再想办法呗。
“你爹在世时,有没有给你定一门亲事?”巢文彦摸摸下巴,认真地询问道。其实他也看得出景如是不是真心想娶王氏女子,可皇上亲口一下,她不得不接受。如果景从之在世时,给她定了门亲事,那王氏女子嫁入景府就只能做妾了。想必王家定然是不会让一个嫡女做妾的,这门亲事那就有回转余地了。
景如是明白他的意思,细细回想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头道:“还真没有。”
“没有就编一个啊。”巢文彦有些急了,景如是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你当皇上是傻子啊。”景如是耸耸肩,觉得他这个计划不太可靠,“平白无故多出个未婚妻,我这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了皇家、王家一耳光吗,他们还不得想法设法弄死我啊。”
“做得缜密点就不会有问题。”巢文彦坚持己见道,“你就说和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因为某些变故离开了京城,两家很多年没有联系,所以你并不知道有未婚妻的存在。但现在人家找到你了,你不能背信弃义,所以还是要依照父母的遗愿完婚。你看,故事这么编别人就不能指责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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