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孙三百岁上,九重天首座——妖神为这个孙儿的元寿做了个大礼。
主要是四海升平,万物安宁,妖神一派闲得,除却芝麻蒜皮、吃吃喝喝实在无旁的事儿可做。
天孙之脉,关系社稷苍生,别说三百岁寿辰要做个大宴,便是牙牙学语这事儿也该拿出来好好贺一贺。要晓得,天瑶三百岁时已能跟着一个落凡的仙人遍地跑、惹是非了。
宴席过去,妙矢欲留宿几天,同临鸢一道去了长明宫住下,天瑶的公主行宫就在隔壁,不过是隔了堵墙的距离。
妙矢的长明宫、天瑶的曌明仙殿、妖神的重霄宝殿三座行宫三足而立,本就离得近,夜深时分,两座宫殿总交替传来欢声笑语,实在令人心驰神往。
也不记得究竟是在多少年以前,妖神也曾经体会过情事美好,那个叫做黛姒的红狐,牢牢抓住了他的心,一夕也不曾放开,午夜梦回他每每窒息心痛,满腔忧思无处倾诉。
他与她的一段纠葛终究归于尘埃,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同往日一般,他御笔朱批览阅文书千册过后,方才过了申时三刻,夕阳斜斜地幕在天上,余下的时间除却赏个落日余晖,依然无事可做。
终于,长明宫里递来帖子请过府一叙,妖神欣喜分外,面上却还是一派庄严,教人瞧不出喜怒。
妖神尊驾刚行到门口,天孙便一路磕磕绊绊小跑过来,小手牵起他的大手,奶声奶气撇撇嘴:“爷爷快来,娘亲和姑奶奶挨不住饿,已偷吃好些了,您再不到啾啾就没得吃了。”啾啾是天孙的小名,便是因为牙牙学语第一声“啾”字而得名,朱雀外太公说了“小名儿土好养活”。啾啾嘴里的姑奶奶实则是血脉连襟的亲生奶奶,只不过妙矢因着临鸢没有同天瑶母女相认罢了。
妖神淡淡扫了扫桌上几只空空如也没来得及藏住的碟子,了然一笑——这的确是天瑶的手笔,天瑶这性子也的确是随了母系。
共桌吃饭的还有两个男子,一个是天瑶的入赘夫婿,实打实的妻管严,一味地伺候夫人,张罗布菜,不亦乐乎;另个是上古四灵之末青丘第一狐,对待妻子是满心满眼的宠溺,全无一介帝君的威仪,甘之如饴。
晚膳行到一半,天瑶酒足饭饱停了玉箸,起头提了件大事——天孙的大名,绡可亦附和了几句,却无实质性的提议,一切以天瑶马首是瞻。
对于啾啾的大名,临鸢竟忽然郑重其事肃然起来,“少辞天上风云会,便觉壶中岁月长。私以为‘少辞’二字不错,寓意深远又颇具涵养。”
妖神却是不干,自个儿的孙儿哪里轮得到旁人起名,遂一拍桌子,“文绉绉的,不妥!”
绡可、天瑶两口子惊在一旁,不敢插话。
却是妙矢稳住将要发作的临鸢,这般问询了妖神,“不知妖神有何高见?”
妖神兀自沉吟了会儿,才道:“既是本尊骨血,便随了本尊‘妖’姓,唤作‘妖旸’如何?”
绡可一本正经拍手称好,天瑶撅起嘴终究也是称好。
妙矢贪酸,令临鸢盛了三大碗酸梅汤,痛饮而尽,牙齿缝缝含着酸道:“旸谷移初日,金炉出御烟。妖神果然英明。”啾啾大名盖棺论定。
起名这事儿妙矢站了妖神,临鸢气鼓鼓。
一轮满月晕在中天,各人都打道回府,该睡觉的睡觉,该失眠的失眠。
临鸢便不幸的成为了失眠的那一个。
这个失眠,是个惊天动地又狂热兴奋的失眠。
起因要从晚膳尽时、各自散去说起。
临鸢晓得妙矢胃口好,于是又令仙侍熬制了一大缸酸梅汤,极酸极酸,旁人沾都沾不得的那种。
妙矢果然不负所望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于是临鸢便问:“长龄,贪酸这事儿起头多久了?”
妙矢抓起一张饼啃着,间歇掰着手指头算算,“唔,一、二、三……兴许四个月了。”
临鸢有点激动,又问,“癸水停了多长时日?”
妙矢迷惑地拧起眉,“十年还是十一年来着,记不大清了。”
临鸢一霎欣喜若狂,揉着妙矢额际碎发宠溺道:“长龄,你真是个傻丫头。”普天三界,敢戏称起自洪荒的妙矢一声丫头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临鸢附耳贴在妙矢有些胀气的小肚子上,一边摩挲一边痴憨嘱咐:“少辞啊,你在娘亲肚子里可要乖乖的噢。”
“……嗝!”妙矢打个惊慌的嗝,有些不知所措。。
(欲知天狐黛姒与妖神纠葛,请移玉《妖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