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天宁城,显得格外的寂静。
特别是在今夜。
整个帝都久违的被一片乌云笼罩,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湿润的压抑。
已有数月未曾露面的新帝苏羽,在今日突然下旨罢黜林荣首辅之位,又有消息传出,自明日起,苏羽便会临朝亲政。
再加上,入夜后帝都各个角落中突然出现的许多身影。
这所有的痕迹都预示着一场暴雨终将从酝酿已久的乌云中落下。
而这场暴雨的起源,就是刚回帝都不久,那位神秘的逍遥王带来的。
后山凉亭。
敖北双手负立身后,目光透过凉亭看向了朦胧的夜色。
虽已入夜,可逍遥王府后山的布置却灯火连片,璀璨无比。
伴随着雨幕的落下,一眼望去,也别有一番空山新雨的画境。
沥沥小雨之中,婀娜的身姿步伐莹莹,手持墨花纸伞,穿过雨幕,走进了凉亭。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妩媚入骨,妖艳绝色的女人。
对于这个女人的到来,敖北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没有收回目光。
依旧凝望着凉亭外的雨幕,如同并没有发现有人到来。
对于敖北的平静,苏扶摇稍感奇异,自她拜入什刹殿,以什刹殿中的秘法修炼出魅感以来。
还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在她的魅感下保持平静。
而对于这些强装镇定,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男人,苏扶摇就越喜欢揭穿对方的真面目。
凉亭下。
一股微风吹动,直接将苏扶摇身上的薄衫吹落。
露出了苏扶摇洁白无瑕的玉肩,杨柳细腰的妖娆加上苏扶摇勾魂夺魄的媚力。
这世间岂会有不动心的男人?
迈动小步,苏扶摇走到了敖北的身后,盈然一笑,玉指点出,便要勾上敖北的肩头。
可还未等苏扶摇的手指未曾触及到敖北半点。
凉亭四周,竟然同时传来数道不同的强大气势。
如山岳压顶,碎空而来。
这几股气势中,除了两股锋芒锐利,如杀人之剑外,剩下的两股,一股平和宁静,一股霸道暗隐。
感受到不同的四股威压,苏扶摇玉额汗滴,纤纤玉手悬于半空,却不知到底该不该落下。
直到身前的敖北转过身来,那四股气势才尽数消失。
凝重的气氛也在这时被一道枯涩难听的声音打破。
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凉亭内的丑奴,苏扶摇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更显惶恐。
面对敖北,丑奴的身姿微微弯下。
“苏扶摇,大离皇朝扶摇宫主,苏羽的亲妹妹。”
“三个月前被什刹殿百花堂堂主邀怜花带回什刹殿,成为了邀怜花的亲传弟子。”
“也是邀怜花在什刹殿中唯一的一名弟子。”
“在苏扶摇拜入什刹殿后,苏扶摇并没有留在什刹殿,而是跟随邀怜花再次回到了天宁城。”
“其目的是为了得到苏羽手中的最后一条元石矿脉。”
“什刹殿想利用这条元石矿脉再上万仞崖,打开浮海,找到紫竹林。”
“以求从紫竹林老龟口中得知当世天命何往?”
.......
“明日,苏羽会临朝亲政,十二武道宗门也会赴逍遥王之约,于辰时进入文武大殿。”
“此时苏扶摇亲至逍遥王府后山。”
“其目的便是为亲兄苏羽而来,苏扶摇想要知道逍遥王府的真正实力,看逍遥王府是否真的有能力成为苏羽的仰仗,对付十二武道宗门。”
“若是没有,苏扶摇便会借助什刹殿的势力,强行插手明日的局势。”
“这背后,也有苏扶摇师尊,邀怜花的影子。”
丑奴一字一顿,光是将这些话说完,都慢悠悠的说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
而丑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对苏扶摇述说,却又像是在给敖北解释苏扶摇的来历和目的。
听完丑奴的话后。
凉亭内只有敖北始终保持着万古不变的平静。
这些看似秘密的消息,在他听来,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波澜和惊喜。
但这些话落在苏扶摇的耳中,却让苏扶摇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妩媚的神情也被失色的惊骇所替代。
丑奴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每一个字。
就像是亲眼所见,亲眼所闻。
丝毫不差。
甚至有一些事,就连苏扶摇都不是完全清楚,丑奴却在轻描淡写间说了出来。
而且,绝不似伪。
真正让苏扶摇感到可怕的是,此次来逍遥王府只是她师尊的临时起意。
除了她师尊邀怜花和她本人之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现在也被丑奴知晓。
这让苏扶摇在感到可怕的同时,心中更是充满了畏惧。
而对掌控天机幕府的丑奴而言,从一个人的秘密和行为轨迹,然后推算出她接下来会做的事以及举动。
这并不难。
特别是对像苏扶摇这样一个并不重要的人。
天机幕府所存在的目的,大部分时间,就只是在做一件事。
那便是推演。
丑奴要做的便是,从无数个可能的结果中,选出最有可能发生的那个结果,然后禀报给敖北。
苏扶摇的来历和目的敖北都不关心。
唯一让敖北感到有意思的是,什刹殿想要得到元石矿脉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去万仞崖,进入浮海紫竹林。
看着凉亭下的丑奴,敖北的嘴角挂起了浅显的弧线。
浮海紫竹林的老龟不就是丑奴吗?
想到这里,敖北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
命运就像是一个循环的圆圈,有些事,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看似无关,实则紧密相连。
凉亭外的雨幕越来越模糊,沥沥小雨也骤然变得激烈起来。
唯有凉亭内,静谧且清幽。
不知到过了多久,敖北突然将目光看向了苏扶摇,问道:“现在,你还要继续试探吗?”
听到敖北的声音,苏扶摇双眼带怜,面如哀忧般的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看到苏扶摇所使用的伎俩,敖北轻笑间用手指勾起苏扶摇的下颚,双目相对。
暧昧且深,苏扶摇的玉脸羞红,她看似放荡,可实际上却从未和任何男子有过实质的接触。
就连面对苏羽,苏扶摇也会把握分寸,知道度量在何处。
“面对深不见底的漩涡,更多的人连逃离都只是一种奢望。”
“既然什刹殿已经插手,便没有再置身事外的资格。”
“将我的话带回去,明日辰时,我要在文武大殿上看到什刹殿的身影。”
“我不介意什刹殿把我的话当做是一种命令。”
“但是我的命令,只有死人可以违背。”
敖北平静的声线,让苏扶摇感受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
仿佛十二武道宗门和什刹殿在眼前这个少年眼中,只是如渺小的蚍蜉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苏扶摇不知道敖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自信。
但是面对敖北,苏扶摇不敢拒绝。
因为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似乎自己要是拒绝了,将会是一种很可怕的结果。
感受着敖北手指间传来的温度,苏扶摇这是第一次认真且如此近距离的的打量着一个男人。
一个曾经拒绝过娶她的男人。
明明只是一副寻常普通的模样,却拥有着一双无比吸引人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苏扶摇竟有些看呆了。
浑然天成的魅感也在刹那间消失。
当敖北的手指从苏扶摇的下颚收回的瞬间,苏扶摇只感觉全身酥软,说不出的无力。
若不是强忍着站立,苏扶摇都会立刻失去仪态,直接倒在凉亭中。
面对敖北,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压力,就像突涌的巨浪,滚至的岩浆,席卷的飓风。
哪怕从身上遗漏的丁点气势,都能让苏扶摇感到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
最后,苏扶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凉亭离开,走出逍遥王府的。
在倾盆的大雨下,苏扶摇的妩媚勾人全然消失,只剩下了狼狈。
在苏扶摇离开后,丑奴才对敖北道:“公子,十二武道宗门的考核已经结束,所有通过宗门考核的弟子,也在今夜离开了帝都,被送回了各个武宗的山门所在。”
“您布下的七十六枚神昊府暗棋也正在想办法从正南域各处,进入不同的武道宗门。”
“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丑奴担心,时间若是太过仓促,会赶不上公子的计划。”
在敖北离开帝都赶往真武圣宗之前。
敖北曾命丑奴利用天机幕府的力量在世俗中挑选出三千名修炼资质和城府心性,都属世间顶级的人。
最后这整整三千人,只有七十六人成功的继承了敖北所赋予的神祇意志。
这也是丑奴口中的七十六枚神昊府暗棋。
再加上敖北之前在边域放出去的三十二人,整个神昊府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一百零八人。
而这件事属于天机幕府的最高机密。
除了敖北以及丑奴,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敖北道:“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真正的舞台,在那里,有无数的眼睛更喜欢在阴暗下窥视。”
“面对那些人,准备得太过充足反倒刻意了。”
“博弈的乐趣所在,就是双方都看不清对方的底牌。”
“要想让他们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的舞台,所缺少的,只是一个完美的理由。”
“从正南域到整个天元大陆......”
“杀戮,会成为这个理由最完美的解释。”
伸出手掌,敖北任由雨水滴落在掌心。
“就像这一场夜雨。”
“看似不合时宜,却正是它到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