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挂在了天边，如同一团火一边，在天边燃烧，秋季已经到来，草原上，很多绿油油的原野，已经稍稍显露出了枯黄的景象，尤其是现在，在夕阳的照耀下，地面像是火在烧一般。

从表彰大会上出来，没有人注意到秦振华，居然来到了这里。

这是秦振华第二次来到了报废场地，自从上次偷偷地过来瞄一眼，看到了那辆殉爆的坦克的惨状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而现在，就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他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走过来，一直走到了这辆坦克的旁边。

日晒雨淋，这辆殉爆的坦克，已经开始锈迹斑斑起来了，秦振华用手抚摸着坦克的车体，感受着上面的金属的凉意，似乎用手抚摸之后，就能够和残留在金属里面的肉体和灵魂交流一般。

当坦克殉爆后，炮塔内的人都被绞成了肉沫，所以，连父亲的骨灰都没有得到，他已经和这辆坦克融合到了一起，已经和他最心爱的坦克在一起了。

父亲，你是为了能拥有最先进的坦克技术而牺牲的，你是伟大的，光荣的，今天，在全工厂的人的面前，在一众领导的面前，我已经给您正名了！

秦振华的心情，很是复杂，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在他的计划中，可能需要很久，但是他等不了这么久，所以，他只能是不断地显示自己的锋芒，不断地在工厂里出风头，这其实和他的性格并不像，在本质上，秦振华其实是个很低调的人。

现在，终于做到了！

秦振华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吹来的草原的风，感受着秋天的萧瑟和坦克的冰冷，他的手在慢慢地摸索着，接着，就摸索到了一个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株小草，正在艰难地从坦克上吐出绿牙，这绝对不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同时，这里也不是适合生长的大地，他看着这里的车体间隙，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尘土，而这株小草的种子，就是掉落到了这些尘土之中，借着雨水，就这样发芽了。

生命，就是这么顽强。

正当对着这个小草而感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秦振华扭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维修车间的主任，赵国栋。

秦振华能够给父亲正名，赵国栋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几乎秦振华做的每一件事，赵国栋都是在后面默默地支持着的，支持他的别样的维修方案，支持他参加技能大比武，支持他测绘仿制m48坦克，当他开始在车床上切削炮弹弹头的时候，赵国栋就清楚他要干什么，但是赵国栋没有阻止。

“赵叔。”秦振华感觉着肩膀上的大手，向他打招呼，此时，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

“嗯，你做的很好，三百多毫米的穿深，老秦知道了，也会倍感欣慰的。”赵国栋说道。

此时，他也在看这辆坦克，在这辆废弃的坦克里面，有一个伟大的坦克工程师。

“可惜啊，我的父亲还是太急躁了。”秦振华说道：“如果当时的加工精度能够再高一些就好了。”

现在也只能是感叹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是啊，当时要是能不那么急躁就好了。”赵国栋也在感叹，当一切恢复正轨之后，老秦也是太急躁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试炮，因为他知道时不我待，可惜啊。

“不过，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赵国栋向秦振华问道。

以后？

赵国栋对秦振华的想法，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秦振华来这里，就是为了给父亲正名的，虽然他也做了很多铺垫，什么要二代坦克项目，什么要出国考察的名额，实际上，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秦振华，是想要参加高考，上清华的，今年是参加不成了，但是还有明年啊。

是个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秦振华在一机厂，是这样的锋芒毕露，如果去参加高考，上了大学，那也绝对是一个祖国的栋梁啊。

以后？

秦振华听到赵国栋的话，顿时愣了愣，是啊，自己的以后，该怎么选择呢？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是抱着给父亲正名的目的的，这个目的达到，就会毫不迟疑地离开，继续去参加高考，上大学，但是，当他来一机厂几个月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和这里有了割舍不开的感情。

他喜欢坦克，父亲在一机厂干了半辈子，自己从小也是听着坦克的轰鸣声长大的，当修好了一辆坦克之后，他会有成就感，当他仿制出来了一个部件之后，他也会沾沾自喜，而现在，实现了穿深的一个突破，他就更是骄傲。

他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想要抽身离开，哪里有那么容易！

看着秦振华的这个样子，赵国栋就知道，秦振华对这里还是有感情的，他站在秦振华的身边，此时夕阳已经留下了最后一丝余晖，工厂里已经是灯火初放了。

“当年，这里还是一片草原，什么都没有，但是，首批的建设者们，却用着高昂的工作热情，建立了这个大工厂，当时，我和你的父亲，都是首批的建设者，可以说，我们几乎是把半辈子，都放在了一机厂。”赵国栋的声音并不高，似乎又像是在回忆当年那个热火朝天的情景一样。

“这些年，发生过很多事，但是，我们所有人的想要造祖国，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坦克的决心，是从未变过的。今天的时候，朱部长为何一直都在极力支持你？就是因为你帮助他们实现了一个伟大的突破，实现了他们的梦想，现在，如果你放弃了这一切的话，很多人都会失望的。”

说完，他又摸了摸满是锈迹的坦克，似乎在说，老秦，估计也希望你在一机厂继续走下去吧？

就在赵国栋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秦振华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要wu斗吗？”

这个声音，嗓门很大，居然都远远次传到这边来了。

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不好，研发室那边出事了。”赵国栋说道：“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