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熙宁河关照下，宥城百姓活得滋润且安稳。从前没有打过什么仗，如今也没有焦虑的情绪。

这天趁着阳光，有不少人踏青郊游。

这个时候，女娲庙最受欢迎。拜一拜女娲求个姻缘，讨个好彩头。

朴素乐观的想法。

短歌扭扭捏捏的走在河边，脸上带着少有的羞涩。

旁边的侍卫一言不发，完全性的闷葫芦。心照不宣的沉默，然后在河边不顾他人目光地并肩而行。

短歌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期盼着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

“好多人。”

短歌抬起头。河面上有越来越多的渔夫，竹排翠绿的色泽比河面更加光滑鲜丽。

河边有不少像她一样的人。无所事事的闲逛，一边观赏风景，一边保持着和脚下泥土一样柔软的心情。

“因为是春天了嘛。”

她回答说。

春天，惊蛰过去。前段时间的春雨帮了大忙，让很多树木逢春，花草繁盛。

田地里的秧苗渐渐发芽，过不久就该播种。

想到这里——姑娘现在在为这些事情而努力呢——她忽然将思绪转到遥远的西边。

“怎么啦？”

侍卫问她。

“这样的场景还能持续多久呢？”短歌担忧的说。

“你开始关心这些东西了吗？”侍卫笑着看着她。

短歌白了他一样，嘟囔着：“有时候也难免会想想现实的问题嘛……”

侍卫点点头，手掌抚上短歌的头顶。

太亲密了。

她心里砰砰直跳。

“没事的，宥城兵多将广，而且又有姑娘那样的人在。肯定会平安无事。”

“那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吧。且有我在……”

且有我在……短歌心里重复这句短短的承诺，红着脸对上他的目光。

春天的温柔一览无余了。

……

黄裳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书桌上醒来。回过神来的时候，背上已经披上了一件保暖的披风。

她摇了摇头，将书案上堆积的纸笔推到一边。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郭佑之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

“鸡汤！”

郭佑之眼角的皱纹呈现出平滑的曲线，身体处于不惑之年还依旧健壮。

黄裳接过他递来的碗捧在手心里，一边感受着碗壁温热的手感，一边疑惑地看着他。

“木头也懂得照顾人啦？”

她打趣道。

郭佑之挠了挠头发，看上去居然有些腼腆。

“……这些年辛苦你了。”

所以这个男人虽然不会说情话，但货真价实的情感总能让她感动。木头虽然是木头，但是用强壮而笔直的枝干。

“你熬的鸡汤？”

据她所知，自己的丈夫厨艺一般。这几十年都是靠着她的手艺才过得滋润。

“青苗教我的。”郭佑之直接供出了同伙。

“那个小丫头。”黄裳摇头轻笑起来。

“小丫头又去账房了吗？”

“嗯。”

最近一段时间安青苗乐于帮自己的父亲处理一些郭府上的事务。在她的教导下安青苗算数、诗文的功底在飞速成长。

对于她能不能帮到安于法的忙这件事，她很有底气。教书育人的工作给她带来成就感，让她回想起郭道平小的时候。所以她很乐在其中。

说起来真是奇怪。

她手把手教的郭道平，可自己儿子越学越木讷，而安青苗却越学越聪敏。

简直是两个极端。

“安于法的病好些了吗？”

她问。

说起这个，郭佑之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安于法不知什么时候染上病根，或许是从朔方逃出来的时候伤的左脚有关。

最近安于法开始发烧，成天咳嗽，脸色也越来越差。

看起来他身体越来越差劲了。

“对了，有没有药能治安于法的病？”

郭佑之问。

黄裳沉默了一会儿。碗里鸡汤散发的热气非常纤细，仔细看的话能看到那是一缕缕由细小颗粒组成的雾气。

“安于法的病，病根在五脏六腑，只能慢慢调理。”

“这样啊，”郭佑之叹了口气。

其实这样说，已经是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安于法的病只能靠他身体抗下去，所有的药物如今只能作为辅助。

他不想安青苗这么早失去自己的父亲，也不想一个家庭就这么支离破碎。

而现在把安于法一家接进府上住着，也是为了以防不测。

说不定安青苗以后会好过一点，能把他们看着自己的父母一样。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郭佑之豁然抬头看向她。

黄裳笑着，然后取来桌上的一摞纸稿：

“我结合这些年的见识以及龙姑娘的内功，已经摸索到了一条武功的路子。这样的功夫说不定可以帮到他。”

“夫人！”郭佑之激动地捧起她的手掌，“辛苦你了！”

黄裳嗔怪的看着他。

“谁叫你是我夫君呢？况且我也希望能帮到青苗那个小丫头。”

安青苗的经历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触。

曾经她也是被自己父亲宠爱着，总是能得到父亲无微不至的关怀。直到她喜欢上郭佑之，然后和他结为夫妇。

父亲并不是很赞同这门婚事。但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他选择了默许。

然后的某一天，父亲离世了。

身为人妇但很年轻的她很震惊的同时又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悲哀。那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世界上她拥有的唯一血脉联系戛然而止。

这让她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感。

幸好有他在。手掌被他包裹着，似乎感受得到他粗糙的皮肤下暗藏的心跳。

只要像这样在他身边，就能感受到安全感和浓浓的温情。她脸上慢慢挂起笑容。

安青苗和她很像。至少她希望能让安青苗没有和她一样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