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之中忽然被谁拉了一把。
“走!”
她听到一声怒吼,然后慌忙退下。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兵器敲击在一起的身音。
她回头看了一眼。
是郭佑之。
郭佑之将手里的剑往前送,接触到他剑势的无论是辽兵的布甲还是兵器,一瞬间都被削成两段。
好厉害。
郭佑之一边和辽兵周旋一边后退。孙小小自发的用刀帮他挡掉一部分袭击。
退到自己的军阵里。孙小小喘着粗气,浑身大汉。
“这时候还不能停下来。”
郭佑之说。
她抬头望了一眼。像她们这样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不知凡几,但没有她们的武功,士兵拿着简陋的武器,一点点的像麦子一样倒下。
从最前面开始,她们的人一点点败退。
八万人被杀得七荤八素。
庆幸还没有人逃。
“怎么办?”
她急忙问道。
郭佑之咬紧牙关。
背后就是宥城,已经不能退了。而且他们一退,辽军这十万人就会掉头支援东边。
郭道平他们人也要比辽军少。再让这十万辽军过去就是雪上加霜。
“孙姑娘,怕吗?”
孙小小抹去汗珠,瞪着眼。
“不怕!杀罢!”
她横起手里的横刀。刀刃上不知何时砍出了缺口,斑驳的刀身寒光不减。
“好,那就杀罢。”
郭佑之挥舞手上的剑,又和辽兵战在一起。刀光剑影,喊杀声震耳欲聋。
不知被何处刺来的弯刀划中肩膀,刀刃从盔甲的缝隙间勒过,将孙小小肩甲削掉一块。
她蹭蹭往后退一步,躲开接下来的攻击。肩膀处一道刀口泊出鲜血,她面色苍白,眼前有些模糊了。
郭佑之虽然是文官,但是自小习武一身武艺也不同凡响。他且护着孙小小帮她引去部分攻击。同时手中剑刃到处,让辽兵忌惮地徘徊不前。
在他面前已堆了不少尸体。战场上能有如此勇猛,着实吓了辽兵一跳。
空挡间,孙小小跪在地上拄着刀。大口喘着粗气。
郭佑之还在和辽兵周旋,她已经彻底丧失力气。肩膀在流血,血流一刻不停抽走她的力气。
她觉得就快死了。
“郭……郭大人。”
她勉强拉住郭佑之的背甲。
“右手还能动吧?”
她点点头。
“我扶着你。”
郭佑之把剑换在左手,右手扶住孙小小。孙小小靠在他的肩膀,凭着直觉挥舞着刀。
这个样子,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吧。
……
龙淮君沉默了一会儿。
前方的士兵已经和辽军碰在一切。尘土飞扬间,无数伤口迸发出血液,惨叫声此起彼伏。让她心里不安。
她看向郭道平。
“我也去罢。”
“好。”
郭道平没有多余的话,居然就同意了。
她愣了愣。
“记得不要冲得太过,忘了保护自己。”
“嗯。”
她点点头。
手上拿起长枪,驾马上前。
这是属于她的优势,有真气的缘故,让她可以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即使挥舞长枪也不会失去平衡。
反观其它骑兵,无论是辽军还是梁军,都只有用刀而已。
她一杆枪一匹马,冲进辽军与己方士兵的乱战中,很快就撕出了一道口子。然后向着辽军的首脑冲去。
“为什么不阻止她?”
赵磊问。
“没必要了,陛下。”
郭道平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辽军。他们的士兵在和辽军对拼,即使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这个情况,他早就意料到了。
“是吗……”
赵磊面露颓然,低语着。
“接下来,就要像这样拼下去吗?”
“就这样拼下去。没有其它章法和回转的余地。”郭道平说。
“明白了。”
赵磊点点头。
“郭校尉,我们也上罢。”
“陛下,还是我上罢。你在后方可以稳定军心。”
郭道平拔出横刀,对他摇了摇头。
“陛下只要坐阵后方就能振奋士气。如果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场仗就白费了。”
“……这样么。”
赵磊自嘲地笑起来。
“果然,皇帝就得要冷血才行。”
“是这样。”
他看向郭道平,惊讶于郭道平的直言不讳。
“当皇帝就要冷血才行。陛下,这就是为君之道。”
郭道平换乘战马,扯起缰绳。
“郭校尉等等!”
“陛下?”
“一定活着回来。”他说。
“遵命。”
……
棕叶只是一匹平凡的马,遇见什么惊吓曾经也会惊慌失措。但它又是一匹经过训练的战马,它如今可以在万军丛中稳住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背保持平稳,使坐着的人能轻松一些。
龙淮君一边挥舞着长枪,一边保持平衡。
能在马上挥枪的优势使她能在敌人接触到她之前先声夺人。往往是辽骑兵扑到她身边,就被她扫落马下。
很快她驱使着棕叶,慢慢靠近辽军的军阵中心。
辽军未能有效的阻止她。等到葛尔丹和窝阔台反应过来,她已经离他们不到百米。
“大王,望大王能先退一步。”
葛尔丹对窝阔台说。
“为何?”
“大王,前方这个女子非比寻常。”
“我不怕,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
“大王,她曾将一杆长矛凭手掷出百步。”
“她当真这么厉害?”
窝阔台变了脸色。
“当真。”
窝阔台最后往那个白色的身影望了一眼,随后往后退去。
龙淮君一直关注着那边,见那明显是统帅模样的人退走,当即一声不吭,要驱使棕叶往前追击。
只是中途被无数的辽军步兵拦了下来。
她一边应付着周围士兵的攻击,一边向前探望。
接着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葛尔丹?”
“又见面了。”
葛尔丹没有了从前她见到的那样憨态。他看起来要精明很多。
人都是会变的。
“龙姑娘。再来打个赌吧。”
龙淮君默不作声,她还在和周围的辽军士兵周旋。她每挥一下长枪就扫倒一片人,手中的长枪已发出哀鸣。
“这次若我输了,我就退兵。若你输了,我也可以让你们活下去。只要你肯让你们的皇帝投降。”
“……”
龙淮君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影,向着窝阔台的背影望去。
窝阔台在士兵护卫下登上另一驾战车,一点点的向后退着。
葛尔丹沉默了一刻,然后摇了摇头。
“何必如此?”
龙淮君不答。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调动腹中的真气到手臂上,瞄准窝阔台的方向猛然一掷!
葛尔丹吃了一惊,长枪从他身边擦过,然后直直地向着窝阔台背后插去。
见状他连忙大吼一声:“蹲下!”
他这一声蹲下让窝阔台瞬间反应过来,接着他背后汗毛尽竖,慌忙扑倒。
咻的一声,长枪从他背后划过。枪尖擦着他的背脊飞到远端。他爬着一动不动,背心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感。
片刻他艰难的爬起来,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背部。
盔甲被划开了,在那之下皮肤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龙淮君见他站起来,脸上挂满失望之情。
这时左右的辽军士兵又围上来,她没了长枪,只好从徒手应付。
棕叶发出一声悲鸣,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她也滚落下来,但在空中还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棕叶的前脚被砍断了。
名叫棕叶的马既平凡,各项工作只能算尽职尽责,不是最出众的那一批。可龙淮君眼里还是渗出了泪水。
“棕叶,棕叶!”
她唤了两声。棕叶踢了踢后腿,踢退几名偷袭的辽兵。然后被某处刺来的刀刃割断了脖子。
“嘶嘶……”
棕叶挣扎了一会儿。龙淮君泪流满面。
“啊……”
这个时候不该哭的。她知道,可就是没办法遏制。越想忍住不哭,身体就越抖得厉害。
她夺下割断棕叶喉咙的辽军士兵的弯刀,一边含着泪,一边向四面挥砍。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啊。别哭,别哭。她心里催促自己。
但还是哭个不停。
葛尔丹站在战车上,面色有些苍白地看着她。
“别……别哭。”
他真的是发了神经,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
龙淮君什么也没听到,一个劲的杀人。
战争啊。
到底把人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