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地区已经入梅。
早上被雨声唤醒。
好不容易起个大早,她决定自己做一次便当。
她很久都没有尝试自己做料理。早上难得一试有些手忙脚乱。
未收拾的房间里散落着书籍酒瓶以及乱七八糟的衣服。想打扫的愿望不知第几次在她心头升起,但在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她穿上了衬衫和七分裤,而那些东西还是一成不变的放在原地。
家里有很多老旧的东西。舍不得扔。习惯了如今的环境,如果忽然叫她做出改变,她会觉得有些害怕。
打蛋时不小心将蛋壳混了进去,慌乱地用筷子挑出。盐颗粒未来得及拌匀,煎蛋的时候火力过大,幸好没有糊。
卖相还不错唉。
红色的放在玄关处的雨伞,在鞋柜处找出一双干净的高跟鞋,所有的鞋子没有夸张的后跟和配色,她更喜欢休闲轻松的设计。
穿上浅口高跟鞋,挎上一旁放置很久的肩袋。今天有些冷,她又在衬衫外穿上了一件轻薄的卡其色商务外套。
搭乘电车到千驮谷站。到这里其实应该继续坐下去,跟随电车再到下一个站点,那里是她上班的地方。
不过今天下雨。
凡事皆有例外。
新宿御苑里的空气与都市的气息既隔绝又融洽。从千驮谷走到这里,像是经历一场美式冒险电影似的——忽然从混乱的钢筋都市中抽离,然后一头钻进一个神秘的世界。
穿过林立的雪松林,都市的噪音被彻底的隔绝。这里的环境一下子生动起来,包括树叶的晃荡,野鸟的鸣啭,泥土和池塘带来的潮湿的气味——这些东西好像突然闯进了她浑浑噩噩的脑海里。
在日式庭院里,有池塘和伫立在岸边爬满花藤的凉棚。穿过茂密的枫叶丛,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凉亭。
今天她来得有些晚。
那个高中生已经在l型的长椅一端就坐,书包放在一边,低着头在纸上苦思冥想地画画。
似乎听得见铅笔在纸面上沙沙的声音。
“早上好。”他笑着说。
“画得很好嘛。”
趁他不注意,她从长椅后偷偷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画本。
“喂!不要偷看!”
他害羞地合上画本,对她摆了摆手,“请坐到那边去啦。”
“连看看都不行吗?”
“不行!很羞耻的。”
……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
去医院看过了,说是压力过大造成的身体身体失衡。
这样的问题居然出现在她的身上,她完全没有一点防备。
不是流血受伤,也不是一些可以自我就能修复的病症。所以当这样的事真正发生在她身上时,她的惊愕和意外就不足为奇。
压力过大?精神问题?
“有什么办法吗?”
她问医生。
“好好休息吧,可能会好。”
“可能?”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只是能否康复要看自己的心态。归根结底这是心理的问题。我也看了你的心理评估。”
医生拿起桌上的表格,那上面画了一些圆圈。
“那结果怎么样?”
“嗯,很健康,没什么问题。恰巧是因为这样,才不知道你身体的问题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只能说放松心态,努力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说不定就自然而然就好了。”
“对正常的生活没有太多影响,”医生说,“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担。”
她木然地看着那张表格。上面有自己填的一些诸如:是否对工作满意,是否适应工作的节奏,是否对身边的人抱有敌意……
等等这些。真的有意义吗?这样的调查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自己想怎么填都可以吗?
结果她走出医院,除开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关于她的问题毫无进展。
重新站在街上。路上熙攘的人群,拥堵的环线路口,朦胧的红绿灯闪烁着规律的光线,所有东西在她的眼里依旧没有一点的改观。
理发店里明亮的世界,咖啡厅里气氛旖旎的灯光。身边逛街的人,旅客也好,附近的上班族也罢,无论谁都脚步匆匆,好像都要一个看不见的目标催促着他们前进。
而她站在医院门口,觉得自己好像彻底和这个世界脱离。
……
从肩袋里取出便当,不出所料引起了他的关注。
“哇,自己做的?”
惊讶的神情。
“怎么了,我偶尔也会自己做饭的。”
“那么,我来尝尝……”
他擅自从便当里夹出蛋卷,不等她阻止,他便将其送进了口中。
“咔嚓~”
他表情怪异,接着好不容易硬生生咽了下去。
肯定是蛋壳没有挑干净,盐也放多了。味道一定很糟糕,她红着脸,将一瓶绿茶递给他。
“是你自己要吃的,活该。”
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他开怀大笑。
“什么嘛,原来你也有这么笨手笨脚的一方面。不过,嗯,至少卖相不错。”
真丢脸。
“那么,我要去上班了。”
她拿起伞。
“现在?”
“嗯,还来得及。”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大概以为自己是哪里的职员吧?
不知为何,她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这明显是非常不负责的的行为,而且对于那个对她毫无保留的高中生而言,非常不公平。
还是留到下次告诉他吧?
反正还有机会。
……
学校里很安静。因为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所以大多数人还在教室或者办公室里忙活着。
操场上有一些正在上着体育课的学生。见到她打了个招呼。
回到自己熟悉的办公室,自己的位置在靠窗的一边,从那里望得见窗外的街道。
桌上有几张纸条:写着加油、不要放弃之类。
把我当小孩一样哄着啊?
这些纸条昨天还没有,估计是学生或者是“她”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