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她走向教室。迎面，遇上了那个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男教师。他显得非常羞愧，眼神躲闪，和她短暂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匆匆告辞。

中午食堂吃饭，又再窗口遇见了他。她坐在位置上，左右无人，他稍作犹豫，端着餐盘坐到她面前。

“真是抱歉，昨晚给你添麻烦了。”他站在椅子前，慎重其事、表情严肃地给她鞠了一躬。

他聊起昨晚的事情，面上无光，同时告诉她：“昨晚，实在是抱歉。我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从来都没有喝醉过。一次性喝了太多，我实在是没有招架得住。我发誓，我绝对、绝对不再那样胡来了！”

鉴于他态度真诚，真心悔改。龙淮君也没有过多表示，对他横加指责。此时不值一提，她想就此揭过。

“昨晚肯定给你添麻烦了。”

“我应付得来。”她露出浅笑。

他更加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局促不安匆匆吃下两口饭，咕噜咕噜地喝起冰水。

中途，他忽然停住，接着斟酌着、犹豫着，说：“那个，昨晚我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我记得和谁吵了一架？”

“谁？没有啊？”她一口否定。

他嘴唇蠕动几下，皱着眉，欲说还休，踟蹰不定。

“我是说，昨晚，那个，呃……我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问。

龙淮君摇摇头。

“啊，是这样吗？那就太好了。”他卸下重担，松了口气。显然，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有着依稀的记忆。因他鲁莽的行为招致祸害，这一点让他耿耿于怀，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想来，她一定吃亏了。

他满心满眼的愧疚，于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吞咽食物。今天的饭菜索然无味，他平时对食物没有过多的需求，可是今天却有些难以下咽。

偶尔，他悄悄打量她的表情。观察她是否有“吃亏”的迹象，对此会不会责怪，会不会心有余悸。

她风轻云淡的样子平息了他的担心，可却让他越来越不自在，浑身难受。

或许，有可能，她真的是一个聪明伶俐、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女人。她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前提下，已经解决好了一切。

他安慰自己。但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清晰的回忆起昨晚的情节。

他想到那常年藏污纳垢的电子游戏厅，想到那些人幸灾乐祸、得意洋洋的神情，想到无数的丑陋的果体，在她面前如同妖魔一样攀附、缭绕。

这些想象如同恶魔、如同噩梦。他茶不思，饭不想，耿耿于怀，无法原谅自己，居然把她置身如此险境！

整整一天，他都沉浸在自我谴责和愧疚当中。他变得憔悴了，心不在焉，上课状态也有所下滑。

在过道再次遇见龙淮君时，他低着头，迅速走过，如同撞见神灵，满心敬畏，不敢多说。

龙淮君本来想和他打招呼，可他视若无睹，直接逃走。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看出他的不寻常，而推已及人，她也轻而易举猜到了他的心思。

不得不说，这个人和她很像。具有强烈的道德心，善良，但是有时也懦弱。他还没来得及向她展示自己凶狠、果决的一面。

但龙淮君坚信，如果真像她所想的那样，这个龙怀君和她是异世界的同一个人，那么，他也应该会有所行动。

她等着，看他是否会如她所料。

……

龙怀君下午的课没有在上，他请了假，称有事处理，接着他简单的收拾了随身物品，离开了学校。

他走得很慢，仿佛是没领到工资，想要和老板理论的员工。他左顾右盼，走走停停。时而坚定，时而退缩。

磨磨蹭蹭，兜兜转转，无论他怎么拖延这段路程，在便利店买瓶水也好，去一旁的椅子坐着，休息一会儿也好。最终，他还是忐忑的到了这个地方。

他望着玻璃门里热火朝天、人山人海的景象，吞了口唾沫。他站在门外，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忽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身去，发现是一个面容憔悴、带着黑框眼镜的瘦子。

龙怀君盯着他，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眼镜男笑容温和，热情地招呼他：

“要进去试试吗？”

“不用了。”他婉言谢绝。

眼镜男推了推镜框，细长的眼睛落在龙怀君的脸上，忽然一顿。他惊讶地说：“你是昨晚的那个家伙！？”

龙怀君心里大叫不妙，不过他没有跑，也没有做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他让自己沉稳下来，如同领导视察，好友相聚，他淡然地点点头，掩饰自己的惶恐。

但其实，他已经完全没有印像了。昨晚喝得太多，他神志不清，依稀记得人很多。其中可能就有这个眼镜男，第一是对方认出了自己；第二是他熟悉他的声音——

尖细、阴冷，不怀好意。不过今天眼镜男表现得很克制，也很亲近。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来这里，原本是准备接受一通暴打的。

“你来干什么？”眼镜男冷哼一声。

“我想聊聊昨晚的事……”龙怀君话音刚落，眼镜男就勃然大怒，他阴阳怪气地瞅着龙怀君，接着讽刺道：

“哟，所以你是来找麻烦的？”

他的声音引起了路人的关注。他脸色一变，蛮横地拉着龙怀君的胳膊，将他拽入玻璃门中。

他蛮狠霸道的行径引起了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但是人们停在原地，没有人上前询问。没过一会儿，人们都散了。

pachinko游戏厅里，龙怀君不出所料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奇怪的是，他们只是围观，只是指指点点，但是他们要么就垂着手，要么就低着头。龙怀君惊讶的看到，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的头上都裹着纱布。

眼镜男站在他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龙怀君浑身不舒服，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眼镜男左手小拇指上滑稽的情形吸引过去。

他的小拇指直直挺着，裹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或许还打着石膏。

似乎意识到他的目光，眼镜男恼羞成怒，喷了一句：

“你看什么看！”

“对不起。”他下意识做出道歉的姿态，可随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面对这些“家伙”，他不必谦卑！

“你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昨晚……”

听到“昨晚”两字，在场缠着纱布的人都不禁龇牙咧嘴，有人打了个哆嗦，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他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木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