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什么意思?!顾仪兰望着公主府马车逐渐消失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她其实并不能确定平阳公主到底想说什么,但她非常有把握,平阳公主并不是一个口无遮拦的人,她今日的那些话,必有深意。
一直到公主府的马车完全消失不见,顾仪兰才关上车窗,向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走吧。”
马车逐渐开始晃动,顾仪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仔细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而另一个方向,平阳公主的马车里,公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注视着前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车厢里,陪伴平阳公主一同长大的年老宫婢看了看平阳公主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文兴街街口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公主还是心急了。”
“这我也知道。”平阳公主微微无奈的模样:“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正因如此,”老宫婢点了点头:“奴婢才觉得,穆大少奶奶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况且,就算她明白了又能怎样。她一个出嫁女,绝对无法左右顾大学士的想法。”
“知道。”平阳公主答道:“所以我也只是试试,没报太大希望。这些朝中重臣,一个个老谋深算的,都是老狐狸。立储是大事,他们怎可能轻易作出决断,必是要多观望一阵子的。只是我总觉得,北境这次的事,兴许是个契机。别看老臣们一个个谨慎不言,但年轻官员们,其实大多数要比老臣要激进的多,许多人其实都偏向穆家。”
“只是年轻的朝官们大多官位不高,之前碍于重臣们没有表态,因此才没有公开表达自己的意见。眼下小五已经公开表明了对于穆家的支持,他这面大旗已经竖起来了,你等着看吧,这两日就会有不少人上奏疏跟随小五。他们跟了第一次,就能跟第二次,小五只要稳住了,迟早能牢牢笼络住这群人的心,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忠臣。别小看这些年轻朝官,朝中新老交替总是要发生的,父皇不会不考虑这一点。”
“信王应当也早已想到了吧?”老宫婢想了想之后才问道。
“当然。”平阳公主微微一笑:“小五从一开始,与郑瑾走得就是相反的路子。郑瑾通过魏皇后和温妃牢牢把住李相一脉,又想通过和谢四小姐的婚事,获得谢相的支持。他还屡次向顾大学士示好、积极联络王大人、想尽办法笼络六部尚书。由此可知,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这些高官身上,他重视的是权臣的支持,从来没将那些官位不高的年轻朝官放在眼里。大约在他看来,那些人就算是再有想法,最终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能影响结果的,还是手握重权的权臣们。”
“仪王是再精明不过的一个人。”老宫婢答道:“自然会选捷径走。取得重臣的支持的确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没错,走捷径,”平阳公主笑了:“还真是符合他的性子。他从小就这样,灵活取巧。但是啊,这捷径虽有捷径的好处,却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通过捷径占得先机的。与他相比,小五背后没有当皇后的娘支持,与谢皇后的母族谢氏看起来联系也不算紧密,与顾大学士没什么交往,与李相更是对头,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弱势,但这一局又一局的博弈,你看小五吃亏了吗?”
“似乎是没有。”老宫婢答道:“眼下看来,似乎还略胜一筹。不过信王不是由您,还有二公主和四皇子的支持吗?在老奴看来,这才是信王的优势,您这样聪敏,魏皇后那样的蠢妇,就算是一百个绑在一起,也抵不上您一人。”
“你这话可说的偏心眼。”平阳公主笑着答道:“我再聪敏,二皇妹再灵慧,四皇弟再机警,又如何?我们又不是父皇放在心上的人。魏皇后眼下能泛起浪来,你以为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父皇肯纵着她、护着她。因此,小五胜不是胜在我们的支持上,我们这些天家儿女,看着煊赫,实际上是最没用的。小五能够平平安安摆脱魏皇后,出宫开府,就已经不容易了,只这一项,我们这些废物兄姐就帮不上他。”
“公主怎能这样妄自菲薄。”老太太有些为平阳公主抱不平:“除了魏皇后的几个亲生儿女,其他的公主皇子们,谁活得容易?公主您条件有限,眼下这样帮着信王,已经算尽力了。”
“我哪里算是尽力,”平阳公主忍不住笑了:“我可不是二皇妹和四皇弟。他们两人才是全力以赴地拱小五上位呢!但他们两人远在宜陵不能回京,手中资源也有限,就算是再尽心尽力,能提供的帮助也不多。眼下小五能有这样的局面,其实多半还是靠他自己。我早说了,郑瑾啊,其实是被他那个母后给养歪了,成日间就想着靠着小聪明取巧。你看小五多沉得住气,知道郑瑾盯着那些重臣之后,他反而避其锋芒,踏踏实实经营在年轻朝官中的声望和人脉。”
“郑瑾永远就想不通这个道理。那些年轻朝官官位虽低,但人数众多,若是联合起来,一呼百应,也是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将来这才是真正成规模的声望和人脉。”
“但重臣们毕竟大权在握。”老宫婢答道:“年轻朝官们毕竟官位不高,除了御前行走的几个职位以外,其余五品以下官员甚至没有上朝的资格,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
“但你想想,几十个低阶官员,哪怕都是七八品的芝麻官,”平阳公主答道:“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集体上奏疏给父皇,父皇能忽略过去吗?朝中重臣的意见分量虽重,但一大群低阶官员的呐喊呼吁也同样不可忽视,这一切,父皇心里有数的。”
“还是公主通透。”老宫婢笑着点点头:“是老奴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