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瑛的话,让整个书房瞬时一静。但大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孙先生先开口说道:“王爷的意思是,何文茂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旦有事,就将赵知良推出去顶罪?”
“毕竟这样的事,赵知良做过。”郑瑛答道。
“而且蒋大人之前说过,这主意很可能是赵知良出给何文茂的。”穆红裳补了一句:“只要这主意是赵知良出的,那他曾经做过什么,必然瞒不住何文茂。许多年前戎狄人越境抢掠那件事,朝臣们都清楚,而当时赵知良又是兵部库部主事,话不用明说,何文茂就能猜到真相。”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郑瑛朝穆红裳点点头:“赵知良以为他拿捏住了何文茂的把柄,他以为两人眼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然而何文茂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完全信任赵知良的。而且今日我们发现何文茂还与林家有牵扯,那眼下看来,他之前倒向李相的那一系列行动,就很让人生疑。”
“他是仪王的人,这一点总不会有错吧?”穆红裳问道。
“不会。”郑瑛摇摇头:“何文茂的确在淳州时就投靠了郑瑾。淳州军械案闹得那样大,仅仅靠着林相力保,他可没办法像今日这般因祸得福,平步青云。但是他是郑瑾的人,也不代表他不会背着郑瑾搞些小动作,户部的事,他应当是背着郑瑾做下的。至于他目前与林家的这些牵扯,我倒说不好郑瑾究竟是否心里有数。若郑瑾知道何文茂私下里依旧与林家保持往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整个林家的剩余势力,其实都已经投向仪王。”
“这也是很自然的。”孙先生低着头补了一句:“若无今日之事,何文茂其实前途光明。林相告老还乡之后,林家依旧在朝中的几位爷,实在是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何文茂是林相的学生,眼下又是正二品尚书,政绩出众。若是林系官员想要推举一位新的领头羊,他是极合适的。何文茂是仪王的人,林系官员跟着一起倒向仪王也是在正常不过的选择了。”
林家剩余势力有可能倒向了郑瑾?孙先生这几句话让穆红裳忍不住有点为郑瑛担心,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看郑瑛的脸色,却发现郑瑛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就像是在说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似的。
穆红裳这短短的注视,郑瑛当然注意到了,但他没有抬头,反而刻意盯着桌上那小小的纸卷,躲开了穆红裳的视线。
穆家不涉党争,更加不会涉及储位之争,郑瑛不愿意让穆红裳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事上。
幸好话题很快被扯开,陈先生开口说道:“如此说来,何文茂与李相之间的关系,我们倒是需要重新审视一下。依照我看,这个何文茂,恐怕野心大得很。区区一个尚书位,怕是不能满足他。”
“眼下看来,李相和赵知良的如意算盘看来是落空了。”郑瑛简短地答道:“他们以为拿住了何文茂的把柄,殊不知,何文茂怕是先一步将他们视作了后路。”
“但李相也是仪王的人,”穆红裳开口补了一句:“眼下李相若与何文茂起了内讧,对仪王可没什么好处。仪王又不傻。”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何文茂绝不会轻易与李相和赵知良撕破脸。”郑瑛答道:“那是他最后的退路。要知道,若是何文茂能将黑锅推到兵部头上,那第一个倒霉的可不是李相,而是兵部尚书。若是能借由此时将兵部尚书扳倒,李相应该是乐见其成,他必会全力帮助何文茂,将罪名坐实到孙尚书头上。”
“若真如此,恐怕蒋大人也危险。”孙先生忧心忡忡地开口:“蒋大人是谢系官员,怕是李相一脉,早就视他为眼中钉。”
“正是。”郑瑛点点头:“因此眼下绝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我只担心不止是李相会全力帮助何文茂脱罪。”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何文茂若是前途光明,他对于仪王来说,也极具价值。”
“这倒不足为惧。”郑瑛摇摇头:“本王的六皇弟可不傻,何文茂虽然是他的人,但他不会不分是非地保何文茂。这样大的案子,父皇又盯得紧,仪王不可能贸然为何文茂说话。最重要的还是父皇的态度。只要我们能顺利查出真相,将证据交到父皇面前,何文茂在仪王眼里就已经是个不能用的弃子了,本王有把握,仪王一句话都不会为何文茂说。”
“既然王爷有这个把握,那就交由王爷全权处理。”穆老夫人点点头:“我们安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相信王爷。”
“事关户部,其实还有一个人可用。”郑瑛答道:“兵部孙尚书,曾任户部尚书多年。虽然他任职那些年,户部被林相牢牢把控,但他在户部经营多年,也算是根深叶茂。眼下北境军资出事,这口黑锅眼看就要扣到他身上,这孙尚书能束手待毙吗?本王觉得,兴许可以找人接触一下孙尚书,请他帮忙理一理户部的事。不过这个面不能本王出,最好让孙尚书自己来找本王。”
“王爷放心。”穆老夫人立刻了然点头:“这件事,我们穆家人去做最合适。”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穆家。最好想办法尽快说服孙尚书。”郑瑛继续说道:“北境那边,也不能放松,须得继续追查那批军械的下落。军械销毁不可能毫无痕迹,仔细查,必然能寻出些端倪。本王明日就派人暗中前往北境,协助安国公调查。还有,五公子暂时不能回京,还需得继续在北境养伤,他是活着的人证,须得防着何文茂狗急跳墙。”
“本王明日也命令信得过的大夫往北境,就算五公子不能回京养伤,本王也会命人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他的腿……本王会派最好的骨伤大夫过去,老夫人,你放心,本王一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