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着散心。”听到穆老夫人这样说,穆红裳整个趴到了穆老夫人臂膀上,像是块掰不下来的粘糖:“我在家陪着祖母就很好,没有不开心。”
“是,你没有不开心,”穆老夫人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但我嫌你总在我眼前晃碍眼。你出去玩了,我才好背着你吃些好东西呀。”
这哄小孩子一样的话语,让穆红裳忍不住笑起来,她头一歪,枕在了穆老夫人的肩上,耍着赖:“那我更得盯紧祖母了,省得吃亏。”
“孙媳妇,”穆老夫人赶紧笑着朝顾仪兰招手:“快过来把你妹妹拖走。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撒赖,我可管不了了。”
顾仪兰微笑着站起来,真的走到穆老夫人祖孙俩身旁,一把拖起了穆红裳,又将她按到一旁的椅子上:“小妹就乖乖听话吧。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谢妹妹了,出去走走也好。”
“就是。”穆老夫人立刻点头:“家里也没人陪你玩,总闷着像什么样子。”
这一句话,让穆红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但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朝穆老夫人笑得更开心。
是啊……以前的她从来不缺人陪着,锦衣总是在的。两人打架在一处,淘气在一处,挨罚也在一处。这么多年了,她很少出门,却从不寂寞,有哥哥们和锦衣在,她又怎么会寂寞呢?
穆红裳细微的表情变化,当然逃不过穆老夫人的眼睛。她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微微叹了口气,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呢,穆红裳却抢先开了口。
“祖母,不如您说说,我要约谢姐姐去哪里?”她没再争辩,而是翘起小嘴朝穆老夫人撒起娇来:“在外头逛吧,天气挺热的,谢姐姐那身子,成日三灾两病,说不准没走几步就中暑了。”
“眼下正是凝翠湖荷花盛开的季节,”少女时期常常虽长辈出门社交的顾仪兰自然对于京中四季游艺项目十分熟悉:“若要赏荷,那就包一条游船,湖上的风很是清凉,泛舟饮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成不成。”穆老夫人赶紧摇头:“掉到湖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也是。顾仪兰了然地点了点头,想起几年前谢淑柔在宁福公主府落水的事了。谢淑柔那家伙,一看没外人就原形毕露,还不定能做出什么出格事呢,算了算了,她家红裳跟这样的人一起泛舟的确是不太安全。
“不如就在湖边走走吧,”顾仪兰又提议道:“玩够了,你们就去文兴街逛铺子,铺子里都有茶有水,也热不着。”
“这时节,湖畔最热了,”穆老夫人又摇摇头:“太阳一晒,湖里的水汽都蒸腾上来,湖上有风倒是凉快,这湖畔倒像是大蒸笼。”
“依着我说,”穆红裳笑着往椅背上一靠:“还是在家躺着最舒服,既不冷也不热,有茶有水有点心。”
“懒鬼。”穆老夫人笑着指了指穆红裳:“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你不如约谢四小姐去大相国寺逛逛,孙媳妇也跟着一起去吧。”
“逛庙?”穆红裳腾一下坐直了,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穆老夫人:“您这叫什么好主意啊?好好地,跑到人家庙里玩,多奇怪啊。”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是你少见多怪。”穆老夫人笑呵呵的答道:“京中世家大族的女眷们,一向都有上香祈愿的传统,只不过咱们家不信这个,所以你打小也没去过。”
“这倒是。”顾仪兰点点头:“大相国寺香火很旺,我未出嫁的时候,祖母和伯母们也常带着我们姐妹去上香。大相国寺主持无相大师在京中声望很高,每次开法会,京中大部分皇亲贵胄都会捧场,魏皇后也常请他入宫去讲经。”
“大相国寺的法会很热闹吗?”穆红裳没见过,自然还是有几分好奇的:“我就见过一次做法事,还是上次跟着三叔母去净慧寺上香的时候。净慧寺的大师为咱们穆氏将军们做过一场祈愿法事。”
“很热闹。”顾仪兰答道:“大相国寺香火极旺,每次有法会,寺庙前的路都被各家车马挤得水泄不通。不过再热闹也没有放生节庙会热闹,每年庙会,大相国寺前头的两条街都要封街,任凭你是哪家的贵人,都得下马车自己走进去。”
“红裳可还记得?”穆老夫人微笑起来:“你大哥二哥还在家的时候,偷着带兄弟们跑出门去看庙会,单单落下你,你知道了以后气得要命,跑到我面前跳着脚哭闹告状,要我罚你哥哥们给你报仇。结果还没等我罚,征衣他们就被你爹逮住了,征衣挨了打,从铁衣到锦衣都罚跪武英堂。结果你看到兄弟们都挨罚了,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告状的缘故,又后悔了,半夜偷偷跑去武英堂看他们。”
“记得。”穆红裳也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我还记得他们被罚不许吃饭,我偷偷带了一个馒头,这么些人也不够分,一人只够一口。二哥跪在那里还是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个带响的小风车给我,说是从庙会上买来的。锦衣发现二哥偷偷给我藏了东西,更觉得自己冤枉了,因为他个子矮,去庙会挤得什么都没瞧见,哥哥们也没给他买东西,回来还白陪着挨了罚。”
“是啊……”穆老夫人语气悠长,微微带着些怀念和感慨。她的眼眶微微泛潮,但很快眨了眨眼,压下了泪意。
“就这么定了,你去给谢四小姐下个帖子,约她去大相国寺上香,”穆老夫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当年你没随着你哥哥们去庙会,记仇记得这样厉害。隔了这些年,这次可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去大相国寺逛逛了。慧明不是成日间吹牛,说什么他是无相大师的师叔,那大相国寺那些大和尚岂不都成了你的同门师兄?这次你就去逛逛,去瞧瞧你那些‘师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