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女人向后跑了几步,但还没等穆红裳开口叫住她,她就自己站住了。她转过身,又跑了回来,慌慌张张的模样,十分粗鲁地将她一直捧在手中的一个小布包塞到了穆红裳的手里,接着转身又要跑。
“你等一等。”穆红裳一边开口叫住了她,一边打开了手里的小布包,却发现布包里,是两双厚厚的棉袜,用的布很粗糙,像是一片一片拼成的,针线也不好,针脚粗大,也有些歪歪扭扭。
这两双袜子,长得和顾仪兰做给穆红裳那些精致的罗袜不一样,尺寸好像大了不少,看起来也粗苯,絮了棉,十分厚重,整个显得硬邦邦的,袜口有两条简陋的系带,长短粗细都不一样。
穆红裳拿着这两双袜子仔细看了看,十分怀疑穿上这袜子之后,能不能塞进靴子。但她还是朝那女人笑得真诚,大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是给我的吗?谢谢你!袜子总是不够穿。”
“你那些不行,这里冷。”女人开口说道,这还是穆红裳头一次听到她开口,声音略粗哑,口音有些怪,但表达十分流利。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穆红裳立刻追了上去:“你等等,等一下。”
女人转过身,望着穆红裳,虽然是在月光下,但她脸上的青紫还是十分明显。穆红裳小心翼翼的走近,生怕再把她吓跑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穆红裳望着她的眼睛开口说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那女人惊诧地看了穆红裳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似的,接着就十分果断的摇摇头。
“可是……”穆红裳看了一眼她的脸,女人立刻向后躲了躲,伸出手遮住自己脸上的青紫,她急急转身,粗声大气地说道:“哪家的婆娘不挨打,谁要你管闲事。”
“你……”穆红裳还想再说什么,但那女人已经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一大早,穆红裳整理好了行装准备出发,她将那两双粗苯的厚袜子仔细的收在了包裹里,背在身上,去朔州城东门与军队汇合。
这一大早的,不仅是舍不得妹妹的穆铁衣和穆青衣来送她,张婶子也是早早就跑来了,给她装了一大包张婶子自己做的烙饼。穆承德也是一副十分不放心的模样,不停的叮嘱穆红裳一些行军注意事项。
老和尚慧明也是如之前一般,出发前准时出现在了队伍周围,京城来的援军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那些守城的朔北军对于大小姐、老和尚还有苍豹的组合表示出了巨大的好奇。
穆红裳挺开心,因为她在准备出发去燕州的队伍中,看见了熟人朱将军,朱将军显得也很高兴,当然了,他主要是因为看见了碧影很开心。
朔州和燕州,都在对敌最前线,因此穆红裳往燕州一路,几乎不可能平平安安一路顺利。他们原本计划从朔州东门开拔,直接向东走个直线往燕州去,但这条几乎笔直的路线,他们却走得很辛苦。
云沧江天堑未断流之前,燕州和朔州之间的这片平原其实不算荒凉,虽然靠近前线,但这边的田地相对不算贫瘠,虽偶有戎狄人冒险越境抢掠,但总的来说,这里的百姓生活还是能过下去的,因此这周边零星散布着不少村镇。
开战以后,这里的百姓早已全部逃离,能带走的家当,几乎都已经被带走,而带不走的房舍,现在大多都已经被戎狄人占据,成为了他们现成的据点。
因此援军队伍向燕州开拔,几乎需要一路打过去。不过这些村镇聚集的,大多都是些戎狄散兵,在兵力上,还是大周的队伍占优势,因此最开始,穆红裳他们还是挺顺利的。
但好运气不会一直在,且打且走的行进了两日,援军队伍在十分疲惫的状态下,遇到了一支戎狄主力。这支以骑兵为主的队伍,原本打算通过燕州和朔州之间的通路,去支援丹州,却没想到在半路上遭遇到了大周援军。
好消息是,双方兵力悬殊不大,大周还略略占优,但坏消息是,此地地形平坦,对于彪悍的戎狄骑兵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战场。
另外还有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那就是戎狄人没有后援,而大周军队虽距离燕州不算远,普通行军速度的话,半日路程,理论上应该很容易求援,但大周这边组织了几次突围,又很难冲破戎狄骑兵的防线。
因此算到最后,戎狄军队和大周军队谁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一样进退维谷。
战斗打响不久,地形熟悉,战场经验丰富的戎狄军队,很快取得了一定优势,大周军队开始在朱将军的指挥下,收紧队形。这样的情况下,当然谁也顾不到谁,没人想着给穆红裳这个闲着的校尉下命令,但也没人还记得队伍里还有个大小姐。
穆红裳原本紧紧跟在朱将军身后,与冲过盾兵防守的敌人拼杀,无事可做的她,有自动将自己定位为了主将的亲兵,负责保护主将安全。
不得不说,这一次,她的工作完成的不错,比上一次可有经验多了,出招更加冷静,一招一式有章有法,越来越像个训练有素的穆家将。
而且这一回,穆红裳不是孤军奋战,穆碧影这次赶上了开战,兴奋得很,一直跟在穆红裳身旁窜前窜后,见缝插针的攻击戎狄人。
碧影很聪明,它知道哪些穿着甲胄的军士很难下口,因此专门撕咬骑兵们的战马。
护卫行动很顺利,但一个人毕竟不是一支军队,穆红裳可以兢兢业业地替朱将军守住后背,却不能拦住源源不断冲破盾兵封锁的戎狄骑兵。
不知道盾兵防线还能坚持多久,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挥舞手中的长枪,挡住冲上来的敌人。
朱将军一头都是汗,他眼睁睁地看着刚刚组织起来的冲锋队伍,又被匈奴骑兵冲散,那位担任先锋官的校尉肩头中了一刀,血染满了半边身子,还在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偃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