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有钱算不上一个音乐鉴赏家，他其实连一个正常的音乐爱好者都算不上，他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能听得懂音乐的普通人而已。

他酷爱书法，人说艺术都有想通的地方，所以，没没在他写字的时候，也愿意选一张不错的d听听，当然，在可渡这种不能有现代发明出现的地方，d机也被严令禁止，不过好在，他有个“真鬼播放器”，便是当初那位叫“小琵琶”的秦淮歌女。（小琵琶的故事请回阅菩提挂篇），那小琵琶技艺超群，每每给慕有钱演奏一段，也让他受用不已。

今天慕有钱的手风极为顺畅，在小琵琶十面埋伏的乐声中，写出了慷慨激昂的《满江红》，心内大喜。因着手腕已经没有力气，便索性坐会摇椅上，静心听小琵琶演奏。

小琵琶今天不知道怎的，祭出的都是激昂严肃的曲风。乐曲豪迈雄浑，让慕有钱心内热血翻腾，却又屡屡生出悲凉之意！

“好了！”当一个大转音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慕有钱终于忍不住，不顾乐者忌讳，一拍椅子的扶手道。那乐声，终于戛然而止……

“有什么不开心的吗？”慕有钱柔声问，他对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女还是有几分恻隐之心的。

“慕所长见谅！”小琵琶连忙起身做了个万福“今天失礼了。”

“没关系，到底怎么了？”他继续问。

“很久以前的今天，是我承艺的日子，所以，有些若有所思罢了！”小琵琶的声音里依旧带着莫名的恐惧。

“承艺？”慕有钱不懂。

“就是拜师学艺。”小琵琶收拾好琴弦，方才柔声道“慕所长知道，奴家是行户出身，从外祖母开始就是这个行当，我的命，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她苦笑着道。

在旧社会，对贱籍的掌控极为严苛，hang女，作为贱籍里的佼佼者，自然是掌控的最最严苛的一类，每每有贫民因生活过不下去，只好忍痛将女儿卖入feng尘地，贴补家用，而那些女儿，也从普通的平民成为了贱籍的hang女，官府有规定，若非有人赎身或者是立得大功，一般不准她们脱籍。

而那些有幸被赎身的女子，一般都是获罪官家没入贱籍的女儿，她们这些平民女儿，是根本没机会被富商巨贾花重金赎身的。所以，对于这些女儿，年轻殒命的不算，那些比较幸运的，她们最好的归宿就是攒一笔银子，待年老色衰，被服务多年的楚guan恩放之后，勉强靠以前的积蓄度日。

而还有一些自然就是比较有心机的，也是些算是名噪一时的，自己积蓄极多，开个院子，将这行业继续下去而已。

小琵琶的外祖母，正是这类。她五岁被母亲卖入船坞，十二岁便出道，因为一手琵琶绝技兼之貌若天仙，很快在秦淮河的船坞酒家中打开名气，不过三年，便成了风投一时无两的花ui，她天性聪明狡黠，不和其他姐妹一样心肠，知道为自己以后打算，攀上了一个富户，挣了数万体己不说，还在他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小小的堂口，后来，因为她眼光精准，陆续培养了好几代秦淮名噪一时的名ji，小小的堂口也变成了秦淮风月场中一时无两的出名馆子。文人雅士不绝。

她因出身问题，本不应该有子嗣，但是三十岁那年，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邪魔办法，生下了一个女儿，然后和女儿相依为命，继续支撑自己的堂子，她女儿却是个比她还凉薄的，因为容色不佳，做不得顶尖的，便将心思用在经营之上，手段之很辣鲜见风月界，暗地里，那良为hang的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但是她极有手腕心思，官府里也有路子，竟也无人敢惹。

却说那女孩也在三十岁上得了女儿，虽然改朝换代，但是她们的生意却依然红火，她本可以在女儿出生后，好好教养，毕竟新社会，贱籍机制已经取消，谁想，她却偏不，因着女儿有和母亲一样的天赋兼之容色更胜外婆，于是她硬生生的迫使女儿去学琵琶，不惜花了重金请了秦淮第一乐师来家教习。

那乐师虽然也不过是下九流的身份，但是因为在晚清皇宫中做过乐师，自视甚高，本就不是很看得起她们，因着没了积蓄，只好“屈尊降贵”的给烟雨楼的小青女们做教习。

所以，这样心理的师傅，又怎么宽厚？那小琵琶天赋惊人，教习心底十分喜欢，老艺人到底有想将自己一身绝技传承下去的想法，于是格外卖力教导，那小琵琶却吃了大苦头！

“那天我拜了师，师傅给了我一块糖，我觉得，她是个好人，可惜的是，她的好，只持续到我吃完那块糖！”小琵琶苦笑着道。

“她折磨你？”慕有钱知道，学习一门技艺非常的不容易，也知道，以小琵琶的程度，吃得苦绝不会少，却没想到，听到小琵琶的叙述，他依旧头皮发紧！

“那不是折磨，是摧残！”小琵琶说的很平静。“我无法想象，那个看起来平静安详，美丽高贵的女人的皮相底下有着一颗怎样的心，她正常的时候很好，但是一旦发起疯来，没人制得住，我亲眼看到，一个资质不是很好的姐妹，被那个女人按着手腕，将那双手死死的按金滚烫的水里！还有，有的时候，她会让姐妹们在她用烟的时候在她旁边弹奏，但凡错一个音，便是滚烫的烟锅伺候，她似乎很精通人的奇经八脉，专门捡那些无伤大雅，却极端疼痛的地方下手，我被她烫过多次，膝盖后面，很多时候，我甚至只能胸口着地的趴着，但她不许，所以，我必须忍着剧痛站直身体。若不是因着一个常来的太医的秘药，我恐怕早就残废了！”小琵琶无奈的道。

“我母亲，我母亲跟她是一样路数的人，她甚至还出主意让师傅如何折磨我，她就那样看戏！若不是我的天赋好，十三岁第一次表演的时候就小有名声，给母亲挣来了满堂的金银，恐怕，我也很难停止这样的生活！”小琵琶说到这里，语气很平静，却似乎在说的是被人的事情，慕有钱知道，这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