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闻言沉默了许久,他缓缓的拍拍山亭的肩膀道:“山亭啊,我这一生朋友无数,知心者也有数人。可我到现在却发现,在这一群人中,你才是那个真正的‘高人’。”
“哈哈,高人?”山亭畅快大笑,“我们所有人都是生来懵懂的,我们都期望有‘高人’来指引我们前进的道路。可很多人都没有想过,高人的路是由何而来的?是磨砺,是积淀,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寞与思考!可思想之上的巨人实在是太多了,但懂了之后能否做到却又是一说了,这也正是知行合一的珍贵之处。”
“你这么一说,倒是连我都怀疑起自己这一生是否值得了。”道一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山亭的思想见解很独到,他从未听人说起过这样的话,“那在你看来,我们每个人应该如何度过我们这短暂却又漫长的一生?”
山亭注视着道一,缓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寻求自己,做自己的‘高人’!当你能够看清楚自己之后,依旧能正视自己,那你便走出了第一步。再之后,你需要去将自己的知行合一,逐渐的折服自己,形成自己的‘魂’之后,你便是活着了。”
“看清自己,正视自己,知行合一,形成自己的魂。”道一低语苦笑,“除了最后两点,前面两项可以说异常的简单,可这简单的事却难倒了无数人。就连我也做不到这样。”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山亭平静道,“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道力上的差距?而人与人之间在初始之时亦是没有差距的,但为何后来的人却分为了不同的角色?只不过是你的心变了。”
道一忽的咧嘴笑了,苍老的容颜之上笑颜如花,“没想到我这老了老了,还被一小子上了一课。不过,这一课我上的值得。我也很庆幸,在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晚的生命中听到你的见解。”
“哈哈,老家伙难得谦虚服软,看来我山亭还是厉害的。”
道一点头,“是啊,你的厉害远不止此,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告诉众人,我们明天从哪里走,界门从哪找,可所有人却都好似装作不知道一般缄口不言,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你我的表现。”
山亭扭头看向一个方向,“道一兄,其实这件事不是我不告诉大家,而是不能告诉大家。”
“为何?”
“因为鬼隐罗市。”山亭郑重道,“在我们对话的时候我已经悄然用道域笼罩了我们的范围数十米,因此我可以确定我们的话没有被人偷听到。那一道界门是我和剑一在来此途中机缘巧合碰到的,并且我利用‘九变八卦阵’将其封印了起来,但那时的我并不确定我是否能再次打开界门,可在阵法完善之后我却明白我可以。而鬼隐罗市的爪牙几乎是遍布神州的,我们不知道他们存在何处,若是我在道坛内说了这件事,大家一时话多很有可能便会被鬼隐罗市探知到。但现在还不是能够让鬼隐罗市知道我能开启阵法的时候。”
“你做的对,若是换做我也会这么做的。”
“明日我们出发时,离开了龙台山我自然会告知大家的,只不过这段时间需要大家多担待了。毕竟,一无所知的便将性命交付给一个人的信任是很沉重的,我也感到压力。”
“我想大家会理解的,毕竟你的心大家都看的明了。”
“嗯,但愿如此吧。”山亭凭栏远望,“与你彻夜长谈,我心中的所有事乃至是身后事都已然全部交代清楚了,接下来就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明日的战斗中了。”
“是啊,距离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天色最浓郁的时候就是此时了。可你看今晚的星辰却异常的明亮,希望明日的我们如这几颗星辰,能够照耀神州吧。”
“好了,我要去寻一寻我的徒儿了,你也去和你的徒儿们最后一聚吧。”山亭笑着走了出去,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道一的视线中。
望着山亭远去的背影,道一轻声感叹:“心之强大,无与伦比!”
后山断崖,萤愿树下。
剑一、袁青青和柳石川背靠萤愿树,就着瓜果把酒言欢,酒过三巡真情流露。
“石川哥说实话,我和青青真的很羡慕你。”剑一和袁青青靠在一起迷糊道。
“羡慕我哪里?”柳石川大口啃了一口苹果,醉醺醺的说,“我还羡慕你们呢,年轻自由,无拘无束!不像我一样,背负着一座大山。”
袁青青傻傻的小道:“背负一座大山?我们何尝不也是背负着一座大山啊。可剑一说的是‘亲情’,我看的出来,他最想要的是亲情。”
“亲情?这有何羡慕的?”柳石川木讷道。
“你拥有你自然不觉得珍贵,更何况你还是拥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可我跟剑一是孤儿,我们都是被师傅养大的。在你说出你是南疆踏雪城‘柳氏一族’的人时,剑一眼中的羡慕是无法掩盖的,你说是不是啊?剑一小弟弟。”袁青青搂着剑一的肩膀道。
“是,我是羡慕有亲情的人。我师傅给了我一切,这里面有亲情甚至有更重的东西。但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就想看看我的母亲,看看给了我生命的人!哪怕是灵魂我也满足了!”剑一摇摇晃晃的从袁青青的手下站了起来,面对二人说,“终有一天,我会想方设法见到她的,哪怕是利用道术!哪怕是唤魂我也要亲眼见到她一次!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柳石川愣住了,袁青青也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剑一的心中竟有如此执念!道术为己私用是道门大忌,那可是要遭受天道惩罚的。
“剑一,你……”袁青青看着激动的剑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了。
倒是柳石川缓声道:“有希望就是好事,你石川哥我支持你。”
袁青青紧接着附和道:“我也支持你!”
“嘿嘿,那就好。”剑一忽的咧嘴笑了,他的内心多么的害怕自己说出利用唤魂见自己的母亲这件事时,别人不理解他。但好在,眼前的两个人都支持他。
见剑一笑了,柳石川话锋一转,“你们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背负着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像今晚这样的酣醉可以说是极奢侈了,我多想跟你们一样,撒了欢的跑看遍这神州。”
“哪有哪有!”袁青青反驳道,“我被我师傅关在苗疆圣地十五年,十五年啊!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师傅一代苗疆美女变成了一代剩女,可怜我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一阵修理。”
“是啊,我也和我师傅在深山草庐待了十五年,除了偶尔下山采购生活必需品时候能够放个风,我每天就只有对着山林野兽说说话了!”剑一也苦涩的吐槽道。
“因此,我决定以后我要是有了徒弟,我先关她个二十年再说,让她体验体验为师当年的无奈!让她知道何为恐惧!哈哈哈,哈哈哈!”袁青青义正言辞的说着,可说到一半自己就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哇,你果然如我想象的那般狠毒,这样的事你都干的出来?”剑一一本正经的嘲讽着袁青青,可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想说,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袁青青和剑一相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
柳石川看着这疯癫的二人笑道:“没想到你俩比我还惨,哈哈哈,这下我就不羡慕了。可你们这心理也太黑暗了吧?要是我有了孩子,我一定关他个三十年再说。”
“加油,你行的。”袁青青和剑一点头赞同道。
“今朝有酒醉,醉庆同袍沙场归!希望我们明日之后能够安然无恙,我们所守护的一切都在,所珍惜的一切也都安在。”柳石川举杯高昂道。
“对,今朝的酒便至此,我们明日再来相聚。”剑一、袁青青、柳石川三人相视一眼,一口饮尽杯中酒,畅快的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响彻后山断崖,借着莹莹星光,袁青青衣襟舞动:“回去之前,我好想跳个舞啊。”
“跳,我们都在这看着你。”剑一和柳石川相视一笑,期待的看着袁青青。
袁青青俏脸一红,“我跳的不好你们可不能笑话我。”
“不会,我们的青姑娘这么漂亮,见你起舞是我们的荣幸何来笑话之说?”柳石川爽朗道。
“对,无论多好笑我们都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剑一故作严肃道。
“哈哈哈。”剑一话音未落,袁青青便一拳打在剑一的胸前,“你是皮又痒了?”
“我错了,青青姐姐你跳吧。”剑一哆嗦道。
袁青青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涧掠过的微风,衣襟舞动在这星光下翩翩起舞……
月明星稀,微风佳人,倩影舞动宛如绝世舞者。
风吹来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与她的舞姿一道缠绕在剑一和柳石川的鼻尖、眼眸、心间……
这是最美的舞姿,这是最明的夜晚,三人的心都随着这舞姿融合在了一起。
剑一心中惊动,在这一瞬间他隐隐明白,自己内心深处那块被触动了的是什么了……
世间纵有无数绝代佳人,可眼前这一个才是他心底的归宿,他确信!
一曲舞罢,袁青青晃悠悠的朝剑一走了过来。
剑一赶忙上前将其扶稳,袁青青笑嘻嘻的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迷糊道:“我们三人能够相聚真的是太好了,你们是我在这苗疆之外的最好的朋友!”
柳石川笑道:“我也是,不过青青你喝多了,还是让剑一赶快把你送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无界。”
剑一小声的在青青的耳边问:“青青姐,你在哪住?”
袁青青大眼一眨,指着一个方向说:“我在那,那那!”
剑一一头黑线,看向柳石川无奈道:“石川哥,你先回去吧,我把青青送回去之后就也回去了,我们明日再见。”
柳石川毫不做作,平静道:“好,既然这样那青青就由你照顾了。”
柳石川对剑一一笑,摆摆手大步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