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清是凌晨才回到家里的。
回家的时候,宋贝贝和小馨桐都已经睡下了。
看着床上的一对母女,顾言清的心里像是针扎一样偿。
原来这些年来,宋贝贝承受了那么多撄。
他曾经那样怨恨她就这样弃他而去。
却不曾想,这背后还有很多缘故。
他口口声声的说要保护她一辈子,却是放任自己身边的人在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宋贝贝睡得似乎并不太安稳。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眉头皱着。
顾言清轻轻的走了过去,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拍了拍宋贝贝的背。
倒是没想到,她紧紧皱着的眉,竟然舒展开来。
顾言清又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起身,去了阳台。
钟骏杰又打了电话过来。
说顾宛靖失血过多,还在抢救之中。
顾言清心绪复杂,摸了摸口袋想抽一根烟。
却突然想到,宋贝贝回来之后,他已经决心将烟给戒了。
顾言清想到了很多事情。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宛靖会做这些。
顾宛靖也是院长带回来的,他们从小由同一个嬷嬷照顾,是少数和他一样,连名字生辰都不知道,被遗弃的孤儿。
他们两个连姓氏都取得一样。
他是真的从小将她当成妹妹看待的。
顾宛靖小小年纪,脾气执拗,个性也孤僻,和所有的孩子都处不来。
她的性格和安宁是两个极端。
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都不喜欢她,说她是个怪胎。
但是偏偏,院长十分宠爱她。
顾言清记得有一次,顾宛靖五岁生日的时候,那时候孤儿院的经济也十分拮据。
但是却破例给她买了一个草莓生日蛋糕。
那个时候,蛋糕这种东西,已经是奢侈。
别说是城市里那种精致的玻璃橱窗里面的好看的蛋糕。
院里很多孩子都羡慕的很,虎视眈眈。
但是晚上的时候,顾宛靖正好碰到,几个比她大的孩子正在抢她的蛋糕。
顾宛靖死死的将蛋糕护在身下,几个孩子正对她拳打脚踢。
她也不说话,就是死死的护着生日蛋糕,表情冷漠。
顾言清就冲了上去,和那几个孩子打了起来。
但是对方好几个人,他也打不过。
最后是顾宛靖叫了主事的嬷嬷过来。
顾言清那天晚上被打的鼻青脸肿。
也因为打架被关在小教堂里面罚跪。
可是就在深夜的时候,顾言清跪在那里又冷又饿,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一个小身影。
顾宛靖走进来,和顾言清一起跪在教堂前面。
然后却将小蛋糕放在顾言清的面前:“三哥,这个蛋糕给你吃。”
那是顾宛靖第一次叫他三哥。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变得不是那样孤僻。
喜欢粘着他,开始跟人接触。
但是骨子里面,似乎还是有着一股子的戾气。
顾言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
如果说安宁像是个小太阳一样,那么顾宛靖就是月亮,她习惯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柳稍之后,身上总有那么一种阴影。
顾言清觉得,孤儿院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是有这种戾气的,像安宁那样天生乐观的人太少了。
她心疼顾宛靖,所以将她当成妹妹。
这么多年,顾宛靖越来越能干,他也知道在她事业有成的背后,或许有些游走在道德和法律边缘的手段。
顾言清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是终究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狠毒到这种地步。
苦肉计,借刀杀人,买凶杀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来对付他最爱的人。
顾言清根本没有办法想象。
而彼时,他只是自责。
一个是妻子,他没有好好保护,一个是妹妹,他没有好好教育。
向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顾言清,第一次觉得人生这么挫败。
腰部突然被轻轻的抱住。
只觉得一股温暖贴在他的后背之上。
顾言清回过头,宋贝贝穿着睡衣就出来了。
顾言清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宋贝贝摇了摇头:“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宋贝贝在婚纱店里面,将所有的事情都跟顾言清说了。
但是她并没有参与处理。
毕竟是顾宛靖对顾言清来说,也是特殊的人。
其实这次,不管顾言清怎样处理,宋贝贝都不在意。
哪怕顾言清原谅了顾宛靖,宋贝贝也可以接受。
只是,她自己释怀了,
因为她终于将烂在心里的那些过往全部说了出来。
那些早已经溃烂的千疮百孔的伤口,反反复复让她纠结,让她痛苦,让她挣扎的噩梦。
她不顾一切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而从那一刻起,宋贝贝觉得,心里的那些早已经化了脓的伤,终于开始愈合。
顾言清紧紧的抱着宋贝贝,一言不发。
宋贝贝觉得有些不对劲,顾言清的身体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过了良久,顾言清才开口,声音倒也平静:“宛靖自杀了。”
宋贝贝只觉得脊背一凉,不可置信的:“你说什么?”
凌晨两点的时候,宋贝贝跟顾言清同时出现在手术室的外面。
是宋贝贝坚持要过来的。
钟骏杰也坐在长椅上,脸色十分沉重。
看到顾言清,钟骏杰站了起来:“三哥,你终于来了。”
顾言清问:“她怎么样了?”
钟骏杰摇了摇头。
大约又等了半个小时。
一群医生护士终于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钟骏杰脸上跑上前去:“医生,我五姐怎么样了。”
医生的表情比较沉重:“人是救回来了,但是伤口太深,她那只手将来可能就是个摆设了。”
顾言清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顾言清;“三哥……”
顾言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拉着宋贝贝的手,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宋贝贝在此看到顾宛靖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
她让保姆煲了粥,带过去医院看她。
顾宛靖坐在床上,输着吊瓶。
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
她看到宋贝贝进来,就只问道:“我三哥呢?”
宋贝贝说:“你三哥不会来看你的。”
顾宛靖说:“是你不让?”
宋贝贝说:“不是,他不愿意见你,不管你信不信。”
顾宛靖笑了笑:“我信,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宋贝贝盛出一碗粥,放在顾宛靖的床上的小桌上:“这是排骨粥,对你的伤口恢复有好处。”
顾宛靖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手,又笑了笑:“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不是一了百了了?”
宋贝贝说:“死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是何必,就像你三番四次置我于死地,但是,你以为,我死了,你三哥就会爱上你吗?”
顾宛靖说:“当然会,只要没有你,三哥就是我的,但是你命好,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我认了,现在三哥肯定恨死我了吧,他那样宝贝你。”
顾宛靖笑的无比讽刺:“我和他二十几年的感情,和你们之间的比起来却那么不值一提,你是来跟我炫耀的吗?”
宋贝贝说:“我不是,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让三哥来见我。”
顾宛靖突然转过身来,一只手拉住宋贝贝:“我要见三哥,你让三哥来见我,好不好,我错了,我跟你忏悔,我可以当着你的面给你道歉,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你让三哥来见我一面好不好?他现在只听你的。”
宋贝贝没有动,只是说道:“顾言清有句话让我告诉你,他说,他原谅你了。”
顾宛靖的眸子似乎一下子燃起了光亮。
宋贝贝又说:“但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