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锦瑟如此,蓝萱真的觉得自己失败至极,自己曾经有许多的机会可以对她说出真相,可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没有去做。如今,她想说,她想解释的时候,锦瑟似乎已经并不想听自己说话了。
蓝萱慢慢的垂下头去,手里的玉萧也随着落下的手臂而直磕到了地面,若不是有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只怕这时,这柄玉萧的头上已经出现一个大大的缺口了……就和蓝萱现在的心一般无二。
廖昂轩看着蓝萱难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
“没关系,给她些时间,找到她就好。”
蓝萱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看来,她还是不想见我。你们去和她聊聊吧……不必提起我,只问问她好不好……就好了……”
说完,蓝萱黯然的转身,准备回去。
“忠俊,耳力不错,果然是蓝萱的萧声!”
蓝萱还未迈出第二步,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自己的前方传了过来。
“老爷……”
一见到皇上,几个年轻人赶紧过来施了礼。
“怎么?你们几个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么?难得一见啊!”
看来,今天皇上的心情大好,竟然有心思打趣这几个年轻人。
三个人有些尴尬的一笑,并没有说话。
“去,把门叫开。”
院主人对着身后的小道僮说道。
道僮应了一声,走到门前去叩门。
“姐姐,太师来看您了。”
小道僮的声音,清脆而干净。
锦瑟虽然关了门,可是却并没有离开门口半步,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还在生蓝萱的气,又或者,其实她根本就是在生自己的气,而却把这股怨气发泄到了蓝萱的身上。这些日子以来,她竭尽全力的想把自己曾经的一切,特别是遇到蓝萱以后的事情全部都忘记,可是越想忘记,每天脑子里反而想的就全都是这些事情。
想到蓝萱的同时,她也就会想到允臻还有……廖庚……
锦瑟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应,究竟是源自于羞愧还是其他,只是当时的自己几乎就是条件反射一样的,就那样做了,等她再想开门的时候,却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她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听到了蓝萱的话,也知道廖庚一直立在门口,没有移动半步……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叫住蓝萱,也让那个有些时候有些愚的廖庚不要呆呆的守在门口的时候,则又听到了另外的声音,再不多时,就听到了叩门的声音。
别人的话,也许锦瑟会踌躇一下,可是对于自己的这位“太师”,锦瑟现在是不能拒绝的,若是没有这位老人家,只怕现在自己还在四处无依的飘泊着,也或者,已经死在去年冬天的大雪之中了。
锦瑟开了门,见廖庚依然站在门口,虽然面背着自己,但是却依然是刚刚的位置动也没动过。他的伞依然放在地上,头顶和双肩上,都已经落了不少的雪花了。
“锦瑟……”
皇上与左俊忠都是从小“看”着锦瑟长大的,对这张面孔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哦……原来你们认识啊。”院主微笑着看着众人说道。
锦瑟看着满脸笑意的太师,垂下目光,轻轻的点了点头,应道:“外面雪大,屋子里坐着说话吧。”
院主和皇上也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左俊忠也随了进去,后面的侍卫道僮也已经走了进去,只剩下锦瑟与廖昂轩、廖庚还有蓝萱立在院子外面了。
“你……们……不进去么?”锦瑟低声问道,目光却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进,怎么不进。”
锦瑟的话问过之后,廖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锦瑟;而蓝萱,却不知道这“你们”之中,有没有包括自己,所以也是没有应声。
倒是廖昂轩不想失了这个机会,忙应声答道。
锦瑟别扭着先转身进了院子,廖庚想都没想,也跟了进去,他想着,这一次,绝对不会让锦瑟再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廖昂轩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蓝萱,轻声问道:“不进去么?”
“我……”蓝萱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进去。”
“不进去可以么?”
“进去……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可是我们‘老爷’让我们进去的,锦瑟也没有特别的说不许‘你’进去,那为什么不进呢?你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的和她解释一下,眼下这不就是个机会,难道你想像上次那样,被她悄悄的溜掉么?”
“当然不想。我只是觉得……觉得她还在生我的气,不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信或不信,那是她的事。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廖昂轩看着蓝萱说道,“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确切的说,打从我认识你以后,你身边儿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断过,可是,躲事不是你的性格啊。”
“我也不想躲……只是,眼下我的情况……”
听了蓝萱的话,廖昂轩“噗”的一笑,说道:“想的太多了。你的情况一直也就没好过,估计也不会更糟了。走吧,机会是要自己找的,可不会送上门来。”
说完,廖昂轩拉着蓝萱也进了院子。
他们进屋的时候,众人皆已经落了座,蓝萱悄无声息的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可有些日子没见到过你了,没想到,你竟然到了这里。”皇上看着锦瑟说道。
皇上所谓的“有些日子”,大约是从锦瑟离宫之后开始算的。
锦瑟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院主打从看到廖庚起,发现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锦瑟,可是看着他的样子,那个专注却并不像是一种贪恋美色的丑态,而更像是一种生怕一错眼神眼前的东西就会消失的惶恐。
院子微微一笑,对着锦瑟说道:“我就说你是个断不了尘缘的人,看来,你的缘份真的把你的情意牵到门上来了。”
听着太师如此一说,锦瑟这才注意到廖庚的目光一直在随着自己,她脸一红,扭过脸去,说道:“您又打趣我。”
“您两位看我像是在打趣么?”
院主笑着对着皇上和左俊忠说道。
其实,并不用院主提醒,皇上与左俊忠也看到了廖庚的目光,但却没有去直接点破也就是了。不过,这并不是现在最让皇上感兴趣的事儿,他倒是更在意,眼前陆家的这两位女儿在闹什么别扭。
看样子,蓝萱对锦瑟的存在已经是心知肚明了,可是看着锦瑟的态度,却似乎对蓝萱有着百般的拒绝!
难道,她还不知道蓝萱是谁么?
想到这里,皇上看了看左俊忠,左俊忠似乎也看透了皇上的想法,轻轻的摇了摇头。
“无忧。”
被皇上忽然又点了名,蓝萱忙站了起来。
“有什么吩咐,老爷。”
“刚才你吹的萧声甚好,是《蒹葭》吧?”
“正是。”
“这曲子是相思之曲,听你曲中的意思,也大有此意,莫非,你也对谁起了相思之意了么?”
皇上的问题完全的出乎了蓝萱的所料,她微微的愣了一下,感觉这应该是个机会。
“回老爷的话,晚辈确有寄曲托思之意。不过,这倒无关风月,不过,是我欠了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一个解释。这件事,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晚辈的脾气也也有些左强,若是此事不了,只怕这一生,都难以给自己一个解脱了。”
“哦?竟然如此,那好,我就给你这么个机会,让你给她个解释。不过,这也要看人家想不想听啊。”
在座的众人皆知这段对话里的主人公指的是谁。
就连那个心有七窍的院主也是一样,只见他微微一笑,看着锦瑟问道:“怎么样?愿意给你面前的这个人这样的机会么?”
“太师……”
锦瑟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要听她的解释呢?就算解释了又能如何呢?
“老爷,院主……”见锦瑟有些为难,蓝萱忙替她圆场道,“我明白,她有许多的心结并不想打开,我……不想勉强她。”
“不,我没什么心结。”
听了蓝萱的话,锦瑟并不领情。
“要我听你说话也可以,让我你,只要你不躲,不防,不反击,等我出够了气,我就听你说话。”
锦瑟一口气开出了条件。
这个条件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什么嘛,原来不过是打上几下子,照着蓝萱的身手,再加上锦瑟的柔弱……这能有什么关系呢?看来,锦瑟不过是在撒娇罢了。
但是,却有一个人知道,这一关并不好过,这个人自然就是蓝萱了。
可是,她开出了条件,就冲着她这些年来,吃的苦,受的罪,别说是让她打上自己几下,就算是打死自己……不行,若是把自己打死了,那自己还解释什么啊?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她也不会下死手吧……
“好。我应了。”
见蓝萱答应了自己,锦瑟不知为何更加的生气,她指着院子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去院子里。”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院子里,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动,想着,不过是三两下解决的问题,犯不上再出来进去一趟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众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锦瑟一拉开架式,众人才知道,原来她竟然也会功夫。
蓝萱闭上眼睛,等着锦瑟的攻击。锦瑟手下并没有留情,她把这些年压抑在心头的所有悲伤,失落,难过……全部的负面情绪都化在了对蓝萱的攻击上。
第一下,蓝萱往后退了几步;
第二下,蓝萱被锦瑟腾空掷到了地上;
第三下,锦瑟拼尽了全力,飞身起来,一掌就要往蓝萱的头顶上劈……
众人再想拦时,已经为时已晚,锦瑟的势头已经收不下来了。
廖昂轩失态的大喊了一声:“不可以啊……”
随着他的话声,锦瑟的掌已经带着风声劈了下来,就在她的手与蓝萱的头马上就要挨到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闯进了院子,立在了蓝萱的前面,用两指一夹,化开了锦瑟的进攻,再轻轻一带,把锦瑟闪到了一旁。
等众人从刚刚的失神中缓过来的时候,才看清楚,站在蓝萱前面的人正是左良,而文溪此时也来到了院中。
左良气的发抖,转过身来,照着蓝萱的肩膀重重的捶了一拳,蓝萱被他打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然后抬起眼来,吃惊的看着左良。
“你是傻子么?这一掌劈下来,你不死也去了半条命。怎么动也不动,就在这里硬撑着?”说着,左良又转过来看着锦瑟,大声说道,“你们两个真是一母同胞,一个犟一个强,她若真有个好歹,只怕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她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也下得去这样的死手?”
蓝萱精心准备了许久都没有敢说出口的话,就被左良这么一句话给讲完了。
“亲人?你在说什么?”锦瑟站起身来问道。
与此同时,蓝萱也站了起来,“谁要你多事的。我应了她的,任她打到解气,她自然就会听我说话了。”
“就算多事我也得拦下她!不然,你只能到阴曹地府去跟阎罗王解释了!”
左良费力不讨好,越想越生气!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我的亲人?你是谁?为什么他说你是我的亲人,你说啊!”
锦瑟此时完全的无视了左良的存在,直盯盯的看着蓝萱问道。
蓝萱见锦瑟终于肯听自己说话了,她不禁戚然的一笑,千头万绪的话,竟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讲起来了,忽然,她想到了,这个,应该可以让锦瑟明白了吧。
只听蓝萱轻声说道:“雁茗,姐姐来接你回家了……”
“雁茗”这两个,如同万斤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在了锦瑟的心上,这个名字,只有一个人叫过,那就是自己只见过一面的父亲。
那一次,是父亲回京述职的时候,自己也有五六岁大了,父亲告诉自己,自己有一个姐姐,这一次来,姐姐让父亲带给自己一句话,那句话就是:有机会,姐姐会接雁茗回家。
这句话,锦瑟一直紧紧的记得,确切的说,那天和父亲相见时的那一个多时辰里,父亲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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