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牢头儿刚刚出了刑部大牢的门儿,转了个弯,就被一辆马车给截住了。
“徐牢头儿是吧?”
徐牢头儿被这突然出现的马车吓了一跳,木然的点了点头。只见那车上的人,从腰间取下了个腰牌来,徐牢头儿一看,是贤王府的腰牌。
“上车。”
车上的人虽然知道他肯定还有想问的话,可没等他开口就把他给拉到了车上。
“大人……”徐牢头儿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人,但是宰相门前三品官,这王爷府里的,就算是个烧火担粪的下人,自己也是得罪不起的吧,“您这是……”
“王爷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王爷不是说,让我巳时的时候去府上么?”
“王爷临时改主意了,说去府上不方便了。”
说完这话,那车上的人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再说话的样子,徐头儿也明白,没所谓多问,人家是爷,自己顶多算是个孙子,听天由命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车子在一个小宅的后门处停了下来,徐牢头儿被让了进去,等他进到里面的时候,贤王爷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他了。
“王爷……”见到允臻,徐牢头儿忙着请安。
“起来吧。咱们长话短说。这个……你拿着。”
说着,允臻拿了个小包放在了桌面上。徐牢头儿已经在那刑部的大牢里混了能有十余年,从个小小的打杂狱卒一直爬到今天的位置,什么是没见过的,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用问,也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王爷,您昨儿晚上也见到了,只怕是……”
“不是让你给他下在饭菜里……”
“那……”
“你准备好一双木筷子,把这里面的东西用水化了,然后把筷子放在那里面浸着,吃饭的时候给他用就行了。”
“这么大的劲儿么?只要浸着就行了?”
“我不要他立时三刻就死。若他死的这么快,你这当职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允臻白了徐牢头儿一眼。
“是……王爷想的周到。”
“不用太久,连着用三天就行。然后,把筷子烧了,这东西,远远的倒掉,明白了么?”
“明白,这个王爷放心,小人这点事儿还是能办好的。”
允臻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也得麻烦你去办了。”
“还有什么事儿么?”
允臻想了想,然后转了转手上的那串红玉串珠,过了会儿功夫才说道:“你得去得京郊……”
“哦?”
“邱实的家住在那里。据我所知,他家里还有父母健在。人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老来丧子,是不是?”
“是。王爷说的是……”
“那就别让他们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得尝这个滋味了。事儿怎么办,你自己想……做的干净些就行。”
“明白。”
徐牢头儿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却在发颤,昨天,贤王爷与邱实的对话,他也是听到了的,想来,现在牢里住的那位也是替这王爷办事儿的。可是,怎么眼下就要做的这么绝决呢?
允臻看着徐牢头儿脸上的那股子别扭劲,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觉得我做的很绝,是不是?”允臻明知故问道。
“哦……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
“没关系,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也不瞒你,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对他这么绝,他接了我的差事,做的不只是不好……做的不好的,我总会再给次机会的,可是,他不但没有做好,反而坏了我的事情,还弄坏了我最看中的东西,你说,我还能留着他么?”
徐牢头儿看着允臻的表情,感觉他就像在说一盘子菜似的,不只做的不好吃,而且还是我最讨厌吃的东西,更何况还弄脏了我最喜欢的盘子,你说我还能留着他么?
徐牢头儿只觉得有点头晕。
“给我办事儿的人,我都没有薄待过。但是想一直不被薄待,就得做个有用的人。”允臻打了打茶叶,啜了一口茶,“我也不多留你了,今儿,先把刚才吩咐你的事儿办了。去吧。”
“是。”
“我的人会等着你的。办成了,你就好好回家歇着就行了。晚上开始,给邱大人送吃的。”
“是,小人明白。”
徐牢头儿应了声儿,赶紧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真的好刺眼。
谁说索命的都是恶鬼?好吧,就算是索命的都是恶鬼,可谁说恶鬼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现在里面坐着的那位,不是就很是清爽的一个人……若不是刚刚面对面的跟他交谈过,谁能相信他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这样的杀人不眨眼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机?
帝王,究竟有心么?
徐牢头儿摇了摇头。都说自己心黑手黑,可是,坐在那里面的人……
算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的这颗良心,也早就喂了狗了!
……
第二天,京都的地方衙门接手了这样的一起案子,有一位上山砍材的老人,在山里发现了邱家夫妇的尸首,他们背着很大的包袱,看样子是要出门一样,但是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凶手下手很是残忍,两人皆是被人用力的击碎了后脑而亡的。
这件事引起了一些哄动,特别是在衙门到邱家调查的时候,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去围观,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是什么人与邱家结下了这样的仇怨。
所以,这件事情,衙门只好记在了山贼的身上,草草的结了案。
允臻把手边儿的事情刚刚做完不到两天,就听到从京都附近传来了消息。
皇上的车马,已经到了京城的近郊。
允臻算了算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皇上这一行人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悄悄地来到了左妃娘娘和左夫人被安排暂住的地方。
当众人一进这个村落之后,早就有人飞奔似的去给娘娘和左夫人送了信。等两位贵夫人见到自各的夫君的时候,心中的激动是不言自明的。
打从皇上他们一离开,这两个人的心,就一直是悬在半空中的,一方面担心着他们外出时候的风险,另一方面,也时时担心着自己的处境。眼下,这些担心,终于可以暂时的放下来了。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到了这里,家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可是,这离家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入夜,皇上已经安寝,可是为臣子伴游的这几个人,却一直没有休息。
“父亲,皇上准备在这里休整几天?”左良问道。
左俊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皇上这一路上是累坏了,只怕要住上几日吧。”廖昂轩幽幽的说道,“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呢!你觉得呢,无忧?”
蓝萱听了他的问话苦笑了一下,说道:“打从出门开始,我就没安过。”
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不只是她,这满屋子的人,估计都是这样的提心吊胆一路走过的,特别是在遇袭之后,都是打起了十几二十分的小心,眼下,每个人的精神都有些透支了。
“对了,今儿皇上派人去拿邱实的父母了。”左良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偷眼看了看蓝萱。
左俊忠与廖昂轩也把目光转向了她,蓝萱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很是希望皇上可以网开一面,但是……只怕是不能的了……”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沉重了起来,都能听到旁边烛火的跳动的声音。
“话说,难道皇上进城的时候,还是要这样悄无声息的么?”
过了一会儿,廖昂轩轻咳了一声,然后再次发问。
“你觉得不好么?我倒觉得悄悄的进京,不是件坏事儿。”左良说。
“只怕咱们想悄悄的,也会有人不乐意吧。”左俊忠叹了口气,轻轻的说道。
“我也觉得,现在咱们一静不如一动了……特别是现在,娘娘和小皇子也在这里,就算想不张扬,只怕人家派到京都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动静了……”廖昂轩说。
听了他的话,左良也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父亲,要不然,明天和皇上请个旨意吧。这么些个侍卫,不直接带着进城,只怕路上不安全。可若是想悄悄的不让别人知道,也是挺难的一件事。更何况,这里已经是京都,我们的脸,还有几个当官为吏的不认识呢!”
左俊忠点点头,然后说道:“这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事儿,明天早起咱们再议吧。无忧啊……”
左俊忠叫了蓝萱一声,却见蓝萱坐在那里发呆,两眼直盯盯的看着地面,一言不发,仿佛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的。
“无忧……”
坐在蓝萱旁边的廖昂轩碰了碰她的手臂,蓝萱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几人都微微一笑。
“我爹叫你呢!”左良笑着说道。
“哦,左伯伯……我走神了。”蓝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们给她用的这个小字不对啊,这哪里是无忧……你也累了,早点去歇着吧。我和子卿去下后面,打从文溪进了这院子,就一头扎在后面,夫人已经过来请过几次了……”
听了父亲的话,左良一笑,说:“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估计这会子,后院已经没人不知道她要做母亲的事儿了。”
看着左氏父子一脸幸福的谈论着这件事情,蓝萱不由得从心底里涌出一丝类似于嫉妒的羡慕,她有些愧疚的看了看廖昂轩,竟发现廖昂轩也在看着自己。
蓝萱的事情现在是瞒下不瞒上的,所以,她依然住在外面的院子里,和廖昂轩住在一处,这一路上,是非常的疲累,可是蓝萱却一直睡不着。
她一直在想着一个人——邱实。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她总能梦到这个从小就觉得讨厌的人家伙,当然,还有他的父母。虽然,自己从没感觉自己喜欢过这些人,可是,却也不得不说,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些人的存在了。
可是眼下,他们就要轮为阶下之囚,而且,生死也将成为一个不定之数,这怎么能让蓝萱心里不存着些失落之感呢!
“又在这里神游呢?”
正想着,只听自己身后的门一响,廖昂轩的声音传了过来。
蓝萱回过头去,看廖昂轩披了件衣服,趿着鞋,正倚着门框看着自己。头上的一缕头发松了下来,廖昂轩正用于挠着玩儿呢!
蓝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打趣着说道:“这位小娘子好生的妩媚……”
廖昂轩其实在屋子里就看了蓝萱很久了,本想着,可能是这一路之上的压力太大,眼下一时突然放松了些,她有些不适应,可是越看越觉得她的表情落寞了下来,廖昂轩这才走了出来,逗着她说话。现在看着她笑了出来,廖昂轩的心也略略安稳了些,既然蓝萱拿自己打趣,那自己干脆就顺水推舟好了。
只见廖昂轩仿着女子的样子,踏着小碎步来到了蓝萱的身边儿,然后飘飘的一个万福,捏着嗓子答道:“奴家见过陆大人。”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蓝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可算了吧。”
“怎么?奴家都脱成这个样子了,大人还不动心么?”
“又没正经了是不是?”蓝萱说着,白了廖昂轩一眼,但是脸上却依然满是笑意,“好好说话。听你现在这声音,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能让你笑着,就是我最正经的事儿了。”廖昂轩这才恢复了自己平时的声音,然后一扭身,坐在了蓝萱的身边儿,“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你不也是。”蓝萱看了看廖昂轩,“难为你,这次出来,也陪着我担心受怕了这么久。”
“要是不陪着你出来,我估计到你回家我看到你为止,我都得是那样担惊受怕的。刚才……你想什么呢?”
蓝萱低下头,叹了口气,说道:“在想邱实……”
廖昂轩听了蓝萱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陪着她也叹了一口气,“你想着他,我不介意,我也不吃醋,但是,你得记得,他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不关别人的事,别有人一向情愿的以为天下苍生的苦难都是自己的责任,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就好了。”
“你出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蓝萱看着廖昂轩问道。
廖昂轩摇了摇头。
“还有别的想说?”
“我其实也不知道想和你说什么,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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