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番外30
作者:五行属二      更新:2020-02-05 03:25      字数:4317

信羽双眼炯炯有神地凝望着,口中缓缓道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信羽浅浅一笑,回眸看向磬儿:“多像你啊,磬儿,这画送你可好?”

磬儿颔首:“爷,即便您不开口,磬儿也打算求得此画…磬儿先谢过爷了…”

信羽温柔地笑,提笔蘸墨,却是在笔洗中涮了又涮。待笔腹饱含淡淡水墨,信羽提笔在纸面如行云流水,走得轻重缓急、抑扬顿挫。托梅之白葩,或以墨圈梅,其瘦处如鹭立寒汀,不欲为人作近玩也。且看全局或疏或密,皆得其真意。

磬儿细细端详,却不是画面,而是信羽作画的神情姿态。美眸俊颜、心思缜密、成竹在胸、严肃认真,这才是磬儿最熟悉的慕容信羽。长久以来,磬儿早已熟悉了这里的一切,真的要离开了,磬儿千百个不舍…

“磬儿,磬儿…你发什么呆呢?”慕容信羽叫了好几遍,磬儿回神看见画面上不单昂然挺立着一枝绽放的墨梅,画作右上角还有两行题诗。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磬儿缓缓地念来,而后深深凝望信羽的双眸。哎…大少爷,您是知道我要走了么…竟题了这样一句诗…

信羽不解地看着磬儿那般幽怨地望向自己,怯怯地问:“怎么了?”磬儿微笑不答,提起信羽放在砚台上的毛笔,蘸墨在那两行小字的左边接着写。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

信羽不高兴了:“磬儿,你这是为何?怎的题了这般幽怨的伤别之诗…”

磬儿无奈地说:“磬儿没记错的话,这四句本是一首诗中的句子。爷先题了这样的两句,那后半句磬儿就帮着补上了…”

“不行,不行…这后两句寓意不好,撕了撕了…”说着就来抢画,磬儿眼疾手快挡在书案前。

“爷迷信了不是…您说了这画是赠我的!”磬儿说的坚决。

信羽皱眉,却是无可奈何,悻悻然出门去了。

望着大少爷的背影,磬儿眼角一行清泪跌落。大少爷,磬儿走后,请不要为难磬儿的娘亲…恕磬儿不孝,自小在慕容府长大,不知在外面的生活究竟会惨淡到什么程度,磬儿不敢让娘亲的晚年跟着女儿受苦。大少爷的情,磬儿会一辈子记得,即便磬儿不再您身边,每每看到你为磬儿作的这幅画,都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寂静的夜,磬儿独自坐在屋里的床榻上,等着、静静地等着府里的更夫敲响三更的铜锣。

身前放着一包衣物,是磬儿早前收拾好的行李,不多,只有两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银两。桌子上还放着一封写给娘亲的信。暖暖的屋子,和外面寒风凌厉的呼啸,形成强烈的反差,磬儿好一阵心寒。

等啊等,就是不见更夫的打更声。磬儿的心紧张地怦怦跳,因为此刻的逃离,也因为今后的前途渺茫…突然,“咚咚咚”几声清脆的敲门声,磬儿着实吓了一跳。

直直地站起身子,却不敢去开门。“咚咚”又是两声,却听不见外面那人的任何响动。磬儿诚惶诚恐地问:“谁?是谁在外面?”

没有人答应,只是“咚咚”地敲门。

磬儿将包袱藏在被褥下面,将信一同塞在被子里。转身缓缓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门。是个女人,磬儿想了一下…

“磬儿姑娘,请跟我走一趟…不要吵醒其他人,什么都不用带,就这么跟我走吧。”那女人故意压低声音,和娘亲的年纪差不多,磬儿想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不是老爷回府那日,在老夫人房里见过一面的烧锅老妇么…

见那女人转身欲走,磬儿唤了一声“等等…”,那人甚是不满地回头说:“什么都不要问,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磬儿不好再说什么,关上门随那女人走了。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下人,府里有规定,入夜时分,下人不得出入园子。磬儿很是疑惑,这女人不就是老夫人园子里的婢女么?怎么这般神神秘秘的…难道是老夫人要见我?可是,也不至于选在这个时辰啊…

想了一路,不知不觉真的走到了慈敬园门口。立在门前,那女人从怀里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绢帕,磬儿疑惑地看向那人。

“把这个蒙在眼睛上,不要问这么多。”那女人声色俱厉,磬儿只得从命。

什么都看不见,那女人拉着磬儿的手,缓缓前行。穿过一条弯曲的石子路,磬儿能够感觉到脚下凸凹起伏的路面;走过了一片竹林,因为耳畔皆是风吹竹叶的沙沙声,鼻子嗅着清清的竹叶香;进了一间屋子,应该是佛堂,因为有好浓的烧香味儿;四周有人,虽然都不说话,可是磬儿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

果然,正前方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都摘下面巾吧…”磬儿缓缓伸手解开绢帕,跌落的瞬间,磬儿有些不适应地眨眨眼睛。

四圈都点着烛火,可是并不明亮,只有正前方的烛台非常耀眼。这里是佛堂没错,但却不是老夫人常常拜见的那一座。磬儿从没来过这里,也是第一次见如此庄严、昏暗的佛堂。老夫人坐在佛像前面的椅子上,二小姐站在身后。待看清之后,磬儿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周围不但有几名下人,还有娘亲、康叔在。

“娘?”磬儿不由得惊呼出声。

娘亲看到磬儿,也是一惊,正欲走过来,却想起正前方的席位上,还坐着一个人。娘亲紧张地环顾四周,看到磬儿和康德忠皆是一脸茫然,扭头瞧见正位上坐着老夫人,旁边立着慕容可欣,皆是严肃的模样。终于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老夫人,老奴有罪啊…”娘亲哭诉着。

磬儿慌了神,急忙跑过去想要扶起娘亲,可是娘亲挥开了磬儿的双手,兀自朝着老夫人磕头。那声音甚响,每一下都撞在了磬儿的心里,疼的揪心。

康德忠也缓缓跪下:“老夫人,康德忠做了这般伤天理的事,老奴无颜见您了…”

“康叔…娘…你们这是怎么了…”磬儿回头望着康德忠,又转身看着不断认错的娘亲,磬儿不知所措,急的泪流不止。

“闹够了没有…都给我起来!”老夫人的话威严有力,不容反抗。停了一会儿,见磬儿缓缓扶起奶娘和康德忠,老夫人接着说:“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出去之后,这里的一切都给我掏干挖尽,谁敢传出去,知道后果的!都听明白了么…”

“是”三个婢女齐齐应声退下。

磬儿第一次见老夫人如此威严的一面,惊得有些坐立难安。抚着娘亲站在那里,恐惧地低下了头。

老夫人侧头对身后的慕容可欣说:“二丫头,你要的人,我都叫来了…这场闹剧你究竟要做什么…”

慕容可欣缓缓从老夫人身后走过来,站在康德忠身边,直直地跪了下去,低着头说:“大娘,可欣今日的话皆是事实。在府里这么些年,大娘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哥哥也是对可欣爱护有加。可欣不忍心看到哥哥一错再错,即便是可欣失去这二小姐的地位,可欣也要把事实说清楚…哥哥不可以娶磬儿,做妾也不行!因为…磬儿才是真正的慕容二小姐…是哥哥的亲妹妹…”

磬儿愣住,眼神急速流转,看到老夫人的惊讶之色,看到康叔的躲闪双眸,磬儿深深凝视娘亲:“娘,二小姐在说什么…”

“磬儿啊,娘对不住你…”娘亲几乎是哀嚎着,扑通一声跪在了磬儿面前。吓得磬儿连连退却好几步,愣愣的摇头:“不…娘…你是我娘…有了你,即便是世上最好的一切,我统统都不稀罕…”

磬儿急忙上前,想要拉起瘫软在地的娘亲:“娘,你起来…你不可以给女儿下跪的…女儿要遭天谴的…娘你起来啊…”泪水止不住地流,磬儿浑身无力,最终亦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娘亲身边…

“王丽颜!”老夫人一声怒吼,将满室的哭诉震住。

娘亲跪着蹭到老夫人脚下,忍住泪水:“老奴在…”

老夫人气急,稍稍平缓一下,皱着眉头说:“这一切是真的么?”见脚边跪着的女人不答话,老夫人敲着椅子扶手,狠狠地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么?”

好似想到了什么,老夫人悠悠地说:“当年慕容府落难,我甚是感激你的救助,两个月后也将你和康德忠带回府里,给了你安定的生活,还应许你不必换慕容府下人们的名字,你就是这样回报慕容府的么?还不把事实说清楚么…”

“是是是…老夫人责骂的是…老奴这辈子因为此事,已是愧疚万分了…老奴都招,老奴早该将这一切说清楚,就不会酿成今日的大错…”娘亲的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面上。

一字一句将十五年前的那段陈年往事说的清楚明白,一个一个清晰的画面在磬儿眼前不断闪现。那个女人,那个双眼坚毅睿智的女人,那个坚持了两天两夜生下孩子的女人…是母亲…是磬儿的亲生母亲…

难怪觉着她那样的熟悉,同样喜欢清幽的环境、同样爱好百转千回的细致唯美…原来,她是自己的娘亲…爹爹那么爱她,为她建造了桃园竹舍和秀景园…磬儿越想越难过…娘啊,倘若没有我,您就不会因为我而死,一定会和爹爹相伴到老…磬儿是罪人…

“磬儿是罪人…磬儿是罪人…”一遍一遍重复着,磬儿失魂落魄地半卧在地上,泪水浸湿了一片。

老夫人见磬儿这般欲生欲死的模样,无奈地叹息:“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康德忠低着头,缓缓地说:“老夫人,一切皆是我们两人的错,任打任罚,我们全都服罪…两个孩子是无辜的,请老妇人明断,莫要伤害了两个无辜的孩子啊…”

“你也知道不能伤害这两个孩子啊…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把两个孩子都伤的体无完肤,还要我明断么?我能怎么做…”老夫人气愤地不断敲着椅子扶手,康德忠不知如何回答,缓缓跪下。

老夫人稍稍平缓愤怒的心绪,悠悠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四个人,淡淡地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已经知道了事实,就不能再任由信羽胡闹。事已至此,你们想想对策吧…”

四下又是一片安静,老夫人就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只好兀自发话了:“二丫头,今天你有勇气把这一切说出来,可见你良心未泯。这十几年来,你乖巧可人,也深得我心,大娘就不责怪你知情不报了…现在,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可欣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可是依然没什么头绪,还能说什么呢,哥哥的心已经无人能够说得动,唯有道出磬儿的身世,才能阻止这样一场不论之恋啊…可欣定了定神,坚定地说:“大娘,可欣六岁知道了真相,此后一直折磨着我。今天,可欣终于解脱了…即便是将这二小姐的位置还给磬儿,可欣也是毫无怨言的。”

老夫人点头,转而看向磬儿:“磬丫头…难怪我总觉得你这孩子甚是眼熟,现在想来,这才发现你继承你母亲的那双眉眼啊…哎…”老夫人叹息,起身立在菩萨像前拜了一拜,接着说:“这一切皆是缘分,上天注定了你有此一劫啊…”

老夫人转身,走到磬儿身边,弯腰扶起磬儿:“孩子,对于这件事,你是怎样想的呢?”

磬儿呆呆地愣了好久,而后冷然一笑:“老夫人,这个打击太沉重了…倘若让大少爷知道我们是亲兄妹,他一定无法接受的…我不希望他受伤,我想二小姐一定也不想这样的…”可亲回眸,磬儿的观点第一次和自己不谋而合。没错,皆是为了哥哥。

老夫人望着磬儿,含笑点头:“果然,最了解信羽的人,只有磬儿你!”

磬儿苦笑,了解…当然了解…原来他是我的哥哥…和他有太多的回忆,恐怕今后想要正常地面对他,都是一种奢求…做他的妹妹,磬儿从没有这样想过,这一切都太突然…只是,也许当初决定离开的想法…离开,是注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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