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目光所及处,再望不到对方零星半点的身影。
此次一别,怕是此后再无相见之日,唯有祝愿你安好。
小姐!
碧云……
“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了,还在这装什么?人家也没给你什么好东西,装的跟什么好主子似的!
人家真忠心你,哪能一个铜板都给你不得!”
苏清莲紧挨着她的母亲,坐在清洛的斜对面,即使面色极为虚弱,但也还是忍着腹中翻滚恶心,冷嘲道。
清洛冷冷的撇了对方一眼,低下头,开始将散落出来的衣服塞回包裹里,然后极为生疏的打了个结。
平日都是养尊处优的,在这儿不平的道路中,马车不断的剧烈摇晃,只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一样。
但是突然从云层被碾入地里,心里的怨恨心里的不平简直都要冲破头顶宣泄出来!
可惜苏清莲想通过嘲讽清洛宣泄绝望,却自己说没说几句,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苏文氏用力拍了拍苏清莲的肩膀,狠狠一瞪对方。
苏清莲用力一抹眼睛,别过了脸,后脑勺对着她母亲。
如果在之前,苏文氏早就哄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流放的途中!
哪还有精力精神安抚脾气上头的女儿。
苏文氏目光朝车外不断朝后移去的道路期盼的望去。
二弟,就这么狠心?
不来送送自己这个姐姐?
不说要给些什么,之前自己掏心掏肺对他好,人家小丫鬟也知道送些衣裳,耐磨的鞋子。
怎么嫡亲嫡亲,自己养大的亲弟弟就在苏家一出事,一下不来看看?!
苏文氏努力忍受着,但泪水还是滑过泛红的眼角。
她受惊似的连忙抬手抹过泪珠,再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大家事不关己的低着头,或者目光溃散呆滞的望着前面。
苏文氏手无力的垂下,是啊,自己不再是苏家大夫人,管家主母了,还要什么脸面啊?
还怕什么妯娌,被自己压着的原配嫡女与庶女看笑话?
要说笑话,之前所有人被一起的搜身,被婆子辱骂时早就丢的一干二净了!
自己还在这守着什么啊!
抽泣声不在忍耐的溢散出,但苏文氏还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安抚安慰,包括她身边的一直疼宠的女儿。
她的儿子,她的庶子也都正面目狰狞的死死搀扶对方,忍受着脚下剧痛,一步又一步艰难的迈步着。
苏文氏心心念念的亲弟弟还是没来,倒是清洛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念着她。
隔了一天,同样的中午休息,两道身影走进这流放的人马中。
一个小斯打扮的男子点头哈腰的送上几个碎银。
清洛在苏家一家人探究,带些喜色的目光中离开人群,面色有些愣然的走向一脸复杂又担忧盯着她看的中年男子。
走进对方,就听那男子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清洛你受苦了……舅舅、来送送你……”
是了,原主的嫡亲舅舅,何正英。
在原主记忆中自己与外家早就没有了联系,只知道有那么个舅舅,但没有舅舅的那记忆,只有零星的几个模糊的画面。
清洛回忆原主的记忆,一时没有回应。
而在何正英看来就是自己的外甥女有些怨自己,他大袖中里手掌攥着的一个荷包,突然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而这时清洛也抬起头,神色略有丝复杂,但还是唤了声“舅舅”。
何正英有些激动的连连应道。
但在听到边上的嘈杂声,又反应过来如今是在什么地方。
他愣然的朝边上看去,只见自己的小厮正不断对自己使着眼色,满脸的催促。
清洛顺着何正英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小厮不断的摆手。
不必清洛多想,就知道对方是在催促舅舅快点说好,快点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而何正英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什么话可说,又或者也是不想多留,害怕那些官兵。
暂时也顾及不得男女有别,哪怕是舅甥关系,抬起一只手,拉起清洛的右手,大袖滑下。
不过小半个巴掌大的荷包,在大袖的遮掩中送到了清洛的手中。
清洛也不感到意外,对上对方催促的眼神,五指曲起,将荷包攥紧。
收回了手,看到对方明显松了口气有神色,清洛心念一转,差不多也明白对方的心理。
一部分是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另一部分估计是之前没有见到这个外甥女还好些,但一见到了,想到这么多年忽视她。
也知道对方在苏府中过得不好,没有亲人的在乎,就这么一见面觉得愧疚了。
估计对方在来前也是纠结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不想将来一直纠结,还有对亲姐姐愧疚。
不想、或担心被那股感情折磨,所以还是勇敢的走出来。
如今觉得自己付出了些,不管是前多年的无视,还是如今听外甥女落难了。
他能做的都做到了,以后外甥女无论如何,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清洛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没有觉得什么难过。
毕竟她不是原主,况且就算是原主估摸着也对亲舅舅没有什么感情,毕竟只有那几个极为模糊的画面,能有什么感情。
要说有吧,这会儿清洛还真有些感激对方,毕竟相当于一个陌生人在你落难时来搭了你一把。
就是,接下去同样会带来一些麻烦……
清洛撇了眼再次环视过来的探究目光,心里有些苦笑道。
何正英对外甥女,就不像碧云对小姐那般依依惜别,满心担忧与不舍。
他更像是彻底完成了一件大事,放下了什么负担一般。
怜悯的看了眼清洛后,何正英退后了一步,想了想又抬手拍了拍清洛削瘦的肩膀,一颔首,一甩袖,也就大步离开了。
清洛眼神平静无波的看着对方越走越快,最后临近小跑的步伐,和那个小厮上了一辆牛车。
是的,是牛车。
牛车哒哒哒的离开。
清洛攥紧掌中荷包,转身朝马车走去。
这个舅舅啊,也不是多富裕的人家。
现在零星的记忆也多了些,似乎那记忆告诉自己,这个舅舅还是个妻管严,很,惧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