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说着便目露悲切,亦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出来,名唤萍儿的女童却是恨眼瞧着那男子,心中只想着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砍了去。
这男子确实是她的哥哥没错,可却是个败家的东西,从来不曾找过什么活计,家里但凡有了些积蓄便会拿去挥霍,这么些年来她们家倒是成了那条街上最为穷困的人家,阿爹亦是因为债主上门才会气血冲头丧了命,如今他这好哥哥却是以阿娘的性命作为要挟,竟是要自己来这街道卖身葬父,萍儿只盼得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哥哥。
萍儿?唐瑛心中只冷笑了一声,面前的人虽是稚嫩了些,可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她信任了十几年的贴身丫鬟,是柳若云母女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更是是前生害得桓儿丧命之人,她是今生的书意。
唐瑛闭上了眼睛,幽幽开口说道:“这个丫鬟我要了,按着你这板上所示的价格便是,明日一早便带着卖身契前来唐府侧门,她入了侯府自会给你银两”。
唐瑛说罢便转身走出了人群,赵锦瑟瞧见唐瑛出面买下这萍儿已颇为惊讶,还且来不及缓冲所发生之事,便瞧见唐瑛转身离了此地,这才急急地找着空处跟了出去。
那男子此时自是笑着起了身,看着地上的女童不屑地说道:“不想你个贱蹄子今日却是得了贵人的眼缘,倒也算报答了哥哥几分,日后在那小姐身旁可得好生伺候,莫要惹出什么差错来,哥哥还盼着你那月钱来吃酒,妹妹日后若是得了脸面,哥哥亦是得仰仗着你,行了,收拾收拾,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家去,明日一早哥哥便送你去侯府,嘿嘿,七两银子,够快活好一阵子的了......”
男子说罢便干干净净地离了此地,只留下那女童来收拾着地上的摊子,众人倒是叹息了一声,亦是散了去。萍儿并不曾理会那男子的举动,却是紧紧盯着唐瑛离去的方向,目光中亦是露出了野心,她只觉今日只会落到一些阴狠之人的手中,整个下午都抱着赴死的心态,不想却是遇到了那小姐,倒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自己的生命。
萍儿方才不知那小姐竟然是侯府之人,如今知晓了唐瑛的身份更是欣喜不已,自己今日得了这唐家小姐的青眼,便是有了脱离这悲惨境地的契机,亦是会摆脱掉那不顾亲情的哥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定然要好好把握才是。
想到此处,萍儿眼睛中便泛着亮光,整个人亦是充满了斗志,片刻后便将地面上的物件一一收拾好,尽力抱住怀中的物件小跑着回了家,心中只想着早些入睡,早些度过今夜,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期盼着明日的到来。
唐瑛自离开人群后便走得极快,赵锦瑟追了许久方才跟上唐瑛的步子,只觉唐瑛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由开口问道:“瑛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身后跟来的茯苓亦是担忧着看向唐瑛,亦是觉得唐瑛自那人堆中出来后便走得极快,倒像是急于远离什么一般。唐瑛方才疾走了一路,才将心中的郁气吹了个干净,瞧着赵锦瑟与茯苓面上的担忧,不由笑着说道:“我有些内急,才想着快些回了将军府......”
唐瑛说着更是加快了步子,对着二人急急说道:“锦姐姐,我便先不等你了,没得一会儿惹了旁人笑话......茯苓,你快些跟上来,我快且忍不住了......”
赵锦瑟与茯苓这才明白过来,却是忍着笑意向前走去,脚上亦是加快了许多。唐瑛到了将军府便向着西阁而去,茯苓自是跟着唐瑛去了西阁处,过了片刻才瞧见自家小姐面色轻松地走了出来。
唐瑛四人回到将军府时天色虽未及黑,却仍是暗了些,因着明日一早赵锦瑟与唐瑛便得去舒府为舒芷沫庆生,今日自是要早早入睡,眼下唐瑛母女便是到了回侯府的时间。唐瑛又且与赵老夫人等人说了会话,方才起身与赵韵一同与将军府众人告别。
自上了马车,唐瑛便闭上眼睛小憩着,茯苓想到唐瑛今日走了许久,现下定然是生了疲惫,与半夏二人自是安静地守在两侧,亦是叮嘱车夫放缓了步子,由着唐瑛休息片刻。唐瑛却并不曾有着困倦,她闭着眼睛将前生第一次见到书意的情形回想了一番,愈发感到了柳若云的心思深沉,心中亦是泛起了冷意。
唐瑛今日自书意的眼神中便瞧出了她的野心与感激,她将自己看成了日后的希望,已然视自己为恩人与权力的象征,而前生的书意定然也是在今日被柳若云相中,亦是将相同的感激与争取投在了柳若云身上,柳若云悉心调教了许久,后来才将那书意送往将军府做了自己院中的丫鬟。
唐府中所有人皆以为书意是在牙婆子手中挑选出的丫鬟,便是自己亦是以为书意第一个主子定是自己,却不想她早已将忠心全然给了柳若云,打一开始,这书意的主子便是柳若云,从来便不是她唐瑛的人,接近自己取得自己的信任不过是柳若云安排给她的一件任务,她书意从来不曾对自己有过一丝情谊,又何来日后的背主一说。
唐瑛缓了许久方才睁开了眼,书意忠诚与否并不重要,前生在自己身边虚情假意的是她,辜负自己嘱托的是她,害得萧桓性命的亦是她,前生发生的种种皆有她书意在内,早已是敌对的关系,轮上几生几世亦是如此。
唐瑛知晓一个人的本性并不会无端变化,前生自己对书意那般好,视她为姐妹处处为她分忧,便是颗石头心也该生出几丝波澜,若她心存善意却不忍背主,断然不会那样直接地要了桓儿的性命,亦是会留下别的生机给他,然而书意没有一丝犹豫便借着自己的双手害死了桓儿,她从来不曾信任任何一人,她信任的只有自己,也只是对自己忠诚,便是今生亦不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