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茯苓说罢便退出了房门,出了院中且向着肃风堂的方向径直而去。
唐瑛看着再且关上的房门,且是托着下巴思索着日后之事。唐瑛知晓唐老太太自身已然没有任何办法,她无法改变唐轩城的心意,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借由唐瑛来全力说服于唐轩城。唐老太太依着唐瑛这些时日的表现,已然将唐瑛看作了她全然掌握的存在,然而那些表面上的作态又如何能作为判断真伪的依据。
唐老太太自信于自己的判断与识人观事的能力,便是因此在一开始便处于劣势,唐瑛只会反着唐老太太的心意行事,她自不会让唐老太太为了自己的心思而将唐轩城置于危险之地,而她方才所书的信纸亦是会让唐轩城更为坚定自己的心意,与唐老太太交恶之日倒是愈发快了些。
唐瑛想着如今的形势,心思亦是回想起唐老太太前生的举动。前生的的这个时候,唐老太太还未曾显露出自己要让唐家参与夺嫡的意图,便是到京都内大多数世家均已定下心意时,唐老太太亦是未能说服唐轩城投身于这夺嫡一事中。
那时的赵韵已然不在人世,而唐瑛当时亦是被那场火烧毁面容失去记忆,她无才无德亦是懦弱不堪,唐老太太同样以唐瑛为说辞来说服唐轩城,她从唐瑛的处境到那般难以入目的相貌,且告诉唐轩城,唯有让唐瑛成为那高位之人,方不会被旁人笑话嫌弃了去,而唐轩城自始至终都不曾松动半分。
那是唐轩城前生唯一一个违背于唐老太太的决定,侯府本是应该因了唐轩城的拒绝而呈现出一片平静安定之相,却是因了唐瑛属意于萧景焕而让侯府再次处于刀口之上,唐瑛对萧景焕的心意却是让唐老太太对她亲近了许多,更是以此迫使唐轩城不得不为萧景焕奔走,而唐瑛同样是为了萧景焕去往将军府与赵承他们重拾亲情,亦是将赵家拉入了这深渊。
前生自是唐瑛无意间帮助了唐老太太,她的满腔爱意成为了唐老太太加以利用的工具,而这女子初生的情意亦是将侯府与赵家带向了毁灭的结局。
这前生的经历已然表明了皇室自是由不得任何人从中得益,那个新帝方且是最大的赢家,旁的人不过是他借以利用的工具罢了,无论这新帝先前是如何承诺手下的官臣,在登上帝位后却是会变更许多,那生杀大权仍是握在这新帝之手,便是你有着辅佐效忠之力,亦是免不得日后会因了一个刻意捏造的言论而丧命于此。
前生的赵家便是这般,而那时的萧景焕自是以他这个人表现出的一切,来让唐瑛粉碎了心中的认知,更是认识到了这样一个残酷的道理,那些辅佐于他的功臣自不会消去原有的功绩,而这功绩却并非是令那些臣子余生安泰的保障。
萧景焕只需要随口说出欺君罔上通敌叛国之言,原先忠臣有功之人便会在瞬间沦为这个国度的罪人,沦为人人皆是唾弃皆为不耻的叛贼。
先前拼尽身家为了某一个皇子谋得皇位的世家均是得不到长久的安宁,这在他们决定身入这场战争时便已注定好的结局,他们与那些皇子名下的幕僚却是有着不同,幕僚者本便是以他所辅佐的人为主,他们之间有着知遇之恩有着相伴之情,而那些在夺嫡中站稳立场的世家却并非是真心崇敬仰慕于所相中的那个皇子,他们少有敬重少有尊崇,全且是看中了这皇子所有的胜算,并以此谋得日后的荣光。
历史上大多数身处夺嫡之战的世家,不过是在权衡过这官场上的风气后所定下一个心中料想的新帝,他们用自己满门来赌得这场战争,无关赏识无关德行,全且是以这利益权势来作为支撑。
若是赌赢了自是会因了这先见之明而得到更多的眷顾,可若是输了,却是意味着满府人的性命皆会葬送在这一场赌注之中,那些世家均是知晓这其中的危险性,可他们却不愿意固守于现状,亦是愿意为了更盛的权势而走向这片未知的险境。
这些个世家均是以这常人的心性来猜测皇室子弟的心思,他们以为自己在夺嫡之争中付出全力,定然是会让这被辅佐的皇子生出感激之意。能够将满门的未来押在夺嫡之上的那些官员,除去这赌注输赢之外,却是没有再思索过新帝登位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只看到夺嫡时的危机与损失,却不想在这夺嫡之争中最大的危险并不在于此处,却是在于人心的变更,在于这新帝日愈增加的质疑。
这夺来的帝位不比于先皇命定的新帝人选,便是这早已选定的新帝亦是极难守住本心,更不论后来的抢夺之人。掠夺的一切均是带有了心虚与不安的因素在内,不受命定的新帝最终均是会成为多疑自负之人,他终此一生都会担心自己的皇位会被旁人掠夺,亦是会将这样的疑心传于自己的下一代。
这样的一类人本便是算计之下的衍生物,又如何能让他将这帮佐之事放在心中,就像前生的萧景焕一般,他谋划了多年最终得到了这皇位,可是他却从未相信过身旁的任何人。
萧景焕不相信唐瑛的真心,不相信赵家全无反叛之意,不相信手下的幕僚会永远持有忠心,而他更是因了自己心中的怀疑而设计谋害了赵府满门的性命,便是对唐瑛所生的太子亦是没有任何真情在内。萧景焕相信的唯有他自己,而那夺嫡时的所有人不过都是他为帝之道上必须借助的外物。
萧景焕不得不借用他们的能力来帮助自己得到心中想要的位置,而在荣获帝位之后却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帝位受到任何人的轻视,更加不会眼看着赵家在民间的声望日愈庞大,待到他们无用之时,萧景焕断是不必再由着那些人来提醒自己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