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含元殿。
天色未亮,一众列班大臣便已赶至大殿侯着,看上去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是汹潮暗涌,不同势力各怀鬼胎,等待着即将迎来的两强交锋。
前一天午后,京兆尹杨钊已经完成了对醉红尘命案的审讯,今日朝堂之上会将案件的卷宗及审讯结果呈给皇帝。
有一点很奇怪,其他列班大臣都到齐了,可是集贤公子们却一个都没有到场,明知今日朝会免不了一场激烈的交锋,可是他们却一个都没有到,难不成是想放弃了吗。
在场的其他大臣便开始交头接耳,对此胡乱猜测起来。
有的人说公子们可能直到此次回天乏术所以放弃抵抗了,也有人说公子们已经提前入宫面圣解决了这一问题。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真相如何还要等时间来证明。
不过,集贤派迟迟不出现让随时准备发难的李林甫有些不安,临阵退缩不像是集贤派的行事风格,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这个时候,外面狂风大作,闪电来袭的一瞬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随即而来的雷声轰鸣,一声声直击含元殿的屋顶,仿佛要将整个宫殿倾翻推倒。
骤雨伴随着狂风袭来,虽然大明宫的排水系统相当完善,但外面还是很快便有积水出现,积水并不深,恰好处在刚没过宫人鞋子的位置。
李隆基没有出现,集贤公子们没有出现,望着窗外电闪雷鸣、骤雨狂风的恶劣天气,含元殿的所有大臣心里都有些慌了。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传旨太监身披蓑衣,急匆匆的往含元殿而来。
面对如此狂风骤雨,那蓑衣明显不管用,太监浑身上下由外至内全被雨水打透,冰冷的雨滴紧贴着身体让他不禁瑟瑟发抖。那是一种钻心的寒,刻骨的冷。
太监走进含元殿,先给权相李林甫躬身施礼,而后便宣读皇帝的口谕。
雷雨突至,陛下出行受阻,今日早朝暂时延后,众臣于且于含元殿稍候,待雨势稍小一些陛下自会前来。
这北方的雷雨通常都是来得及,去的快,所以,应该不用等太久雨势便会小一些。
不过,历史上也有暴雨持续个三天三夜的情况,若是那样的话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传过口谕后,太监转身便欲离开。结果,迈出的脚步还未落地便被李林甫叫住了。
“公公,陛下让公公传口谕时身边有何人在场。”
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太监转身低手,恭敬谨慎地回答道。
“回相爷,陛下让奴才来传口谕时身边只有贵妃娘娘和万安公主,再无旁人在场。”
李林甫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见李林甫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指示,太监又小心翼翼地换了声音。
“相爷。”
李林甫回过神来,沧桑阴险的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哦,没事了,公公快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是,奴才告退。”
太监躬身施礼,而后便略带匆忙地退了出去。
放眼整个后宫,皇帝宠爱的唯杨贵妃一人而已,所以,她会与皇帝一起并不意外,只是这个时候,这般天气,万安公主为何会出现在这后宫之中呢。
思前想后,他觉得可能性只有一个,那便是万安公主昨天便已入宫了,而且她此番入宫面圣定是与集贤军的命案有关,与自己的驸马梅采梦有关。
突如其来的雷雨导致朝会延迟,这属于突发情况,可是集贤公子们却偏偏无一人到场,莫非他们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算到了雷雨会在这个关头突然而至。
来大明宫之前李林甫便为向梅采梦发难做好了充分准备,不料却遇见了这般情况,向来老谋深算的他不由得变得焦虑起来,他不知道集贤公子们再耍什么把戏,他更加不会知道这般情况是否乃皇帝有意为之。
之前皇帝降旨醉红尘命案由京兆尹单独审理,不得借题发挥将罪名烧向集贤军。至于梅采梦是否治军不严,则于早朝共议之。
若是此次皇帝有心偏袒梅采梦,那他为陷害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其实,集贤公子们迟迟不出现却是有意为之,不过,他们并非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事先与万安公主李青缘商量过,让其在设法将皇帝拖住一段时间。
至于皇帝是否有心偏袒,故意迟到尚是个未知数。
梅采梦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有自己的考量,为了借醉红尘的命案给梅采梦以沉重一击,李林甫定是做好了各种准备。
眼下其斗气正盛,若直接与其交锋恐对自己不利,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缓兵之计,以避其锋芒,挫其锐气。
时间过了好久,骤雨狂风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望着殿外愈来愈急的大雨,等候早朝的大臣们都不由得急躁起来,抱怨着不知这雨何时会停,不知今日这朝会是否还开得成。
风声肆虐、雨声急促,加之时而响起的雷鸣搅的人心慌。若非是在这繁华簇拥的宫城,若非在这群臣共立的大殿,黎明之前面对此等恶劣天气想来是很恐怖的。
此刻李林甫已是心绪难宁,他的镇定,他的耐心在时间流逝里渐被消磨殆尽。原本自信满满的台词变得无力,原本以为必胜的攻势开始动摇,渐渐的乱了章法。
骤雨狂风从黎明之前持续到正午将近才停歇,那个时候,含元殿里的大臣们已经站了三个多时辰,等了三个多时辰,可谓身心俱疲。
风停雨歇,殿外的积水很快便退去了,露出青石铺砌的路面,被雨水洗礼过的路面显得分外光滑,也分外干净。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集贤公子们终于出现了,他们一行四人不急不缓地往群臣等候的大殿而来。
明知朝堂之上等待着自己的是一场唇枪舌剑,他们却是那样的悠闲自得,仿佛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中,根本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