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领命将他俩拉起,缚以麻绳,还用布巾将他们的嘴也捂上,随后将他们拖了下去,路过陆衍时,成德正巧从陆衍身后露出脑袋来看情况,未想到被抓的刺客中竟是他最为熟悉的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样?娘亲怎么会是刺客?她为什么要刺杀皇上?行刺是死罪,难道娘亲就要死了?不行绝对不行!再看向娘亲,却只见她回头向他望了一眼,眼里满是不舍哀伤,成德心中也跟着激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眼见他的娘亲就要被带走,成德心中又急又惊,手被陆衍抓住,挣脱不得,着急之下正要开口喊娘,还未出声便被陆衍死死捂住,成德见他娘亲越走越远,越发急躁起来,陆衍担心被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忙闪身将成德带至殿外。
成德望着他娘亲离去的方向,口不能言,只得呜呜地喊叫着,一时又想追上去拉开那些抓住他母亲的侍卫,告诉他们他的母亲是冤枉的,是无意的,求求他们放过他母亲。无奈行动被限制,恨得成德在陆衍怀里又踢又打,陆衍也惊于他的激动,忙在他耳边低声警告:“若是想让你母亲现在就死,你便追上去!你难道忘了你母亲之前所说的话了吗?”
果然此话一出,成德才慢慢放弃了挣扎,眼见着茵妃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他整个人便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萎顿在陆衍怀里,眼皮耷拉着,仿佛他母亲一去连带着他的魂魄都带走了,只是眼泪仍如决堤一般簌簌地落着。
陆衍见此也是难受得很,不忍他再这样下去,也免得旁人怀疑他与刺客的关系,索性一记手刀将他劈晕,做出一副惊吓过度晕过去的模样。
而成德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陆衍将他抱在怀中,眼看这出好戏就此落幕,侍卫统领才带人姗姗来迟,陆衍站在门外看到季海一脸故作焦急的模样,匆忙跑进温泉宫里告罪,陆衍心中暗笑惺惺作态,季海身为凌王安排在宫里的暗线,这般故意为之实在惹人怀疑,只是皇帝此时因为茵妃的出现正心烦得很,摆摆手便叫他自去领板子。只是传令下去不得将此事大肆宣扬,季海嘴上自然应是,回头只怕便传到凌王耳中了。至此这场惊险便落下了帷幕,皇帝也没了兴致,携了姬水烟便起驾回了正殿。
成德醒过来时正在太医署的病床上,陆衍正坐在床头喝药,见他醒了将碗里的药一口闷下,转过身说道:“我之前为防旁人怀疑你与刺客的关系便出此下策,太医也说你是惊吓过度,要注意休息,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了。”说完只见成德眼神呆滞,似乎是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陆衍叹了一口气,正欲再劝,突然间成德从床上一跃而起,发了狠地往外冲了出去,陆衍拦都来不及,扔下手里的药碗急忙追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在院门外小径上拦住成德,他仍旧挣扎着要去救他娘,陆衍被他挣得火起,头也晕得很,索性将他一把推往前面,指着他厉声道:“好!你去,你去啊!你知道密牢在哪里吗?打得过里面重重守卫吗?救出了你娘又如何将她带出这行宫?你说啊!没本事说什么救人!你有为你娘想过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前冲,与送死又有何分别!”
说到最后陆衍都有些激动,额间青筋暴起,努力压制着声音低吼,少有的激动之色也总算是震慑到了成德,吓得他站在原地蹲下,用手拉扯着头发放声大哭起来。
陆衍此时也冷静下来,明白成德的心急懊恼,自己实在不该再冲他发火,蹲下身轻抚成德的背,缓声道:“你先别着急,你娘暂时还不会有事,如今她被关在密牢之中,周遭守卫森严,我们尚且没有办法接近她,只能从长计议。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稳定情绪,若是你也暴露,岂非辜负了你娘的一番苦心。”
成德听了话,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看向陆衍,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抖着双唇,问道:“阿衍哥哥,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说的这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求求你告诉我,我求求你了。”说着又是一阵大哭。
陆衍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原先她只当成德是一件工具,她接近他只是为了完成秦九遥的任务,这是她一直以来贯彻的想法,但就在刚才,她眼见着成德险些丧命,她奋力相救,在那一瞬间她明白自己对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已经是放不下了,之前种种冷言冷心也都成了烟云,她总算是明白了陆循的担忧,成德若是将来身处秦九遥的身边,成了他的傀儡,他将要遭遇的危险远比这次要惊险得多,而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陆衍听了成德的祈求,本来为了任务是不打算将他的身世连同他母亲的事告知于他的,但如今她已经明显告诉了成德她知道一些事,再想蒙混过去显然是不能的。微叹一声,陆衍将成德扶起,一边拭去他的泪水,一边道:“我会将我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只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以后千万承受住,莫要因此而冲动行事,包括救你娘也一样,一切都要听我的,你能答应我吗?”话音未落,成德便急忙点头答应。
陆衍便以此地人多,将他带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处,微微梳理了一下,见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有关他们母子的事统统告诉了他,当然也包括他的身份。说完以后,陆衍沉默地等着成德自行消化信息。良久,成德才回过神来,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颤着手指向自己道:“阿衍哥,你说我、我是、是皇子?”
陆衍沉默点头表示确定,成德立刻又陷入呆滞的状态,半晌再次回神道:“那皇上他,是我父亲?我娘她,是八年前被火烧死的茵妃?”陆衍再次点头,成德又问:“你不会骗我吧?”陆衍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来骗你吗?”
成德愣了半晌,摇了摇头,随后又兴奋道:“既如此,那我是不是可以向皇上表明身份,再让他放过我娘亲啊?”说完成德便觉此法可行,便急着想去找皇帝说清楚。
陆衍见此一把拦下他,让他重新坐回来,叹口气又把茵妃同皇帝的恩怨同他讲了一边,末了又把朝堂的局势以及秦九遥的野心一并告诉了他,也包括自己受雇于秦九遥故意接近他的事,说完陆衍惴惴看向成德。
成德虽小但久处深宫,对这些信息的理解力还是比寻常孩子要好上不少的。只见他皱着眉头,低头不语。陆衍心知自己的所做所为在成德眼里必然是阴险可怕的,颠覆了他以往对她的印象,若是他觉得曾经她对他的友好都是假的,陆衍也无话可说,他要怨恨责怪她都没关系,这是她应得的。
半晌,成德总算开口了,他抬眼看向陆衍,好似不认识陆衍一般,眼中尽是迷茫之色,他问陆衍:“你当初说要当我的哥哥也是为了将我送给你说的那个人吗?”说着他好像非常希望陆衍否认一般,不希望心里一直坚持的那份感情遭到毁灭,满脸期憶地看着陆衍。
陆衍抿唇点头,成德便似遭了一记重创一般呆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眼中尽是绝望之色。陆衍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其实是可以说谎哄哄他的,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骗他了。但是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衍却不想再继续欺骗他,既然要想成德坦诚一切就不该再用谎言来弥补她所犯下的错误,况且即便她撒谎瞒骗过去,将来成德长大也会渐渐明白其中含义,到时候只怕更加怨恨自己,所以陆衍索性实话实说,也好过一直良心不安。
成德呆愣了一会儿,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犹豫着又问道:“那你之前对我的好是不是真心的?”说完他猛地抬头望向陆衍,眼中尽是哀求,问道:“哪怕一分也好,有没有?”成德自幼离开母亲,一个人在深宫里独自面对各种欺凌,小小年纪便尝过了孤独痛苦的滋味,陆衍是第一个他认为真心对他好的人,所以他才会那样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心事通通告诉她,只为换得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如今幻想即将破灭,他如何承受的了,真心换了从头至尾的欺骗隐瞒,成德心中也是矛盾重重,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人跟人之间的感情难道不是纯粹的吗?
陆衍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成德,你是个好孩子,你真心待人,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是恨我我也不会有所反驳。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我接近的目标,在知道以后我也曾想过故意接近你,获得你的信任,方便日后带你出宫交给秦九遥,我知道我冷血无情,连陆循也不止一次因此责怪过我,直到刚才生死一瞬,我才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过自私自我,我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没有认真问过你的想法,就擅自决定你的未来,拿你当作我与秦九遥交易的筹码,这是我的过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现在的情况我们处于被动,要想换取一线生机,我们只能另想办法,我只问你,你还愿意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