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想着早点完成任务便上前问道:“校尉,我们如今已经有了令主的踪迹,那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陆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问她,可心里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越发烦躁起来,屁股上的伤口也越发疼得钻心,眉头便皱得越发紧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地也想不出什么下一步计划来,她直觉现在她急需冷静下来,便道:“如今是白天不方便行动,下午还有训练,你们这么多人消失了容易引起怀疑,如今大皇子入营,营区警戒会越发严格,人员的动向也会查的更加严厉,此时行动太过冒险,需从长计议,且等入夜在详细商议吧,你们现在就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再说。”
高御与众人互相看了看,也觉陆衍说得合理,于是便都拱手告辞,陆衍本以为他们要从房门出便侧身让开一步想让他们能够出去,未曾想他们其中一人打开窗户,倏忽之间,陆衍还未看清楚情况这七八个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窗户都悄无声息地给她关好了。
陆衍看着一时间变得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思绪越发晦暗不明。身体因为突然的放松开始剧烈的抖动,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松懈下来,被捏成了一团的信纸早已被汗水浸湿,一丝血迹停留在陆衍嘴唇上,衬得她发白的嘴唇甚是鲜艳,刚才若不是她将舌尖咬破,只怕自己早就因为惊恐过度而吓瘫在地上了。
房间里没人,陆衍也不必在强装镇定了,她虚软地用手扒住墙壁往里间勉力走去,眼前一阵迷蒙,险些晕厥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床边,陆衍手臂一脱力便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之中,陆衍只觉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了一样,但是却并非是因为喘不过气来,而是被她一直攥在手里的那封信。
陆衍侧过脸向床外,略透口气,将那封书信重新展开放在眼前。这么多年了,还以为再也不会跟他们有任何瓜葛了,没想到到底还是让她遇上了!陆衍看着信纸这般想着,那被汗水浸湿的信纸上,墨水被氤氲开来,浑浊地团在一起,隐隐可见上面依稀写着三个字——二十四。
陆衍本以为自己到了这个异时空就不会再遇上前世的那些人,二十四这个名字也早已被她忘却了多年,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是以陆衍的身份在生活,因此到现在她偶尔都会觉得曾经的经历更像是一场诡异而绚烂的梦境,二十四不过是她梦里编造出来的一个人物一样,感觉真实却又显得虚幻,亦真亦假间她就像是进了一座巨大的迷宫一般,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着。
她本以为成为了陆衍以后,她是自由的,因而她要为自由而活着,可事实却是她始终都在为了自由而努力拼搏,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自由。曾经的二十四没有期翼自由的权利因此她从不曾想过去努力争取,而现在的陆衍明明有这个能力得到自由却始终被困在一座城池里出不去。但不管怎么样,二十四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个过去式了,她以为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听到跟这个代号有关的任何消息了,所以也就将它尘封在了记忆深处,权当做一个奇幻的梦罢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将这个交给她,就像是将她心里一扇紧闭的大门重重撞开一样,这样的冲击自然是她一时所难以承受的了。
陆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赤鳞骑军师果然不是一般人,无论他心里如何考量的,他既然拿出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来与她做交易,说不定他真的知道有关她身份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前世所发生的一切,说不准还有其它的可能性,只是这个猜测对于陆衍来说太过可怕了,若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她可就真的是要拼出命去逃亡了。
将那张信纸用火折子烧掉以后,陆衍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情,脑中的清明跟着恢复,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伤。
打开床头柜子里面的外伤药,一边给自己清理上药,心里还一边记挂着刚才的事。
刚刚初见到那信上所写的时候,她确实被吓得不轻,毕竟她不曾跟别人说过这件事,而知道她前世代号的人也就只有在那支特殊部队里生活过的人,因此陆衍才会这般惊恐万分。
但是事后想想,陆衍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需要这般害怕,毕竟自己跟前世有了很大的区别了,脑中也没了随时会要了她的命的跟踪器,他们想再控制她也绝非易事。况且对方能拿出这个来告诉她,却只是与她做交易,而不是直接威胁她归队,这其中必有什么问题是她不知道的,这种情况下若是不弄清楚对方到底想要什么,她这一辈子都会陷在其中不可自拔,也难说他会拿这个做什么文章出来,索性她就跟他玩玩,待到她见到那个所谓的军师的时候,一切自然就见分晓。
这样的做法确实不像她以往的做法,但此事事关她的前世今生,她必须去面对,比起一直跟她打太极,一心想要软化她的秦九遥来说,赤鳞骑的军师更加有合作的诚意跟“本钱”,况且他们的目标一致,都是救出成德他们,既如此合作也无可厚非,他们人多又有高强武艺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去抢人,而他们需要的无非是一个可以帮忙推测出具体位置的人,各取所需倒也不为过。
思及此,陆衍心中打定了主意,左右都是要救成德的,无论他们想要什么,等到她找到成德以后,依靠他们的能力救出来再想办法解决她自己的问题就是了。
上好药,陆衍只觉身心俱疲,反正下午她也请了假了,索性便躺在床上大睡起来,养好精神准备迎接新的挑战。
只是陆衍刚刚才睡着,门外就有人过来敲门,陆衍心想着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找她,一边将外衣套在身上,屐着鞋子走到门口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就见一个内侍打扮的小童站在门口,十一二岁的样子,见陆衍开门慌忙将东张西望的眼神收回来,低着头怯生生道:“六、六皇子命小人给陆校尉送治伤用的紫金膏,对于外伤有奇效,六皇子说以此谢过陆校尉上午的救命之恩。”说罢,将手中的托盘呈上。
陆衍低下眼一看,那托盘上确实有一个圆滚滚的白玉瓶子,隐约可见里面装了大半瓶膏药。这六皇子倒是有趣,她是掌管马厩的校尉,在马厩救下他是职责所在,战马失控也都在她的责任,这六皇子其实根本不需要谢她,更不用说什么救命之恩。只是陆衍看着那小童举着托盘哆哆嗦嗦的样子,想想不过一瓶膏药,大可不必在意,大不了不涂就是了,她若是不收,这小童回去只怕不好交代。
于是陆衍伸手拿过玉瓶,微笑道:“有劳小大人了,还请回禀六皇子,陆衍在此谢过六皇子赏赐。”说着陆衍从腰间拿出一小块碎银,当作送赏银递于那小内侍。陆衍这么做完全出于宫廷里学来的规矩,但凡内侍下来送上面的赏赐,接赏人都得给内侍一点送赏银,作为吉利银子,为的就是内侍回去不至于说些不该说的话,也算是同喜的意思。
陆衍并无其意思,只不过是习惯使然,可那小内侍见此却是连连摆手,道自己不能收,话音未落便躬身告辞了,随即急匆匆地就跑出了军马营房。陆衍见此也不做强求,拿着玉瓶便关上门,随手将玉瓶放进了床头的匣子里就继续睡觉去了。
另一边,秦束在林穆给她安排好的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踱步,皱着眉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很是焦急的样子。
不一会儿,一个小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在房间中心气喘吁吁地站定,正是刚刚给陆衍送药的内侍。
秦束见他一来,立刻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药收下了吗?”
小内侍气都未喘匀,断断续续道:“回、回公主,收、收、收下了。”
一听这话,秦束很是开心地拍了拍手,一扫刚才的焦急,眉眼弯弯的,笑得好不开心,放松下来以后便坐到软榻上,然后继续问道:“他听到是我赐的有什么反应?他的伤严重吗?他有话让你传递回来吗?”说着这话的时候,秦束眼睛近乎都是好奇的色彩,一双大眼瞪的大大的,看着下首低着头的内侍,几乎不喘气地问出一大堆问题来。
那内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胆怯地回道:“陆校尉看上去还算精神,伤势小的并未多问,不过陆校尉神色上看不出什么痕迹,想来应是不重的。回话······哦,陆校尉说谢过公主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