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秦九遥抬眼就见陆衍面色清冷,眼神肃杀,左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腰间软剑,只听咔嗒一声,那柄软剑就似活过来了一般,从轻薄似绸缎的样子变成了一柄锋利嗜血的长剑,剑锋在窗外投射进来的夕阳余晖的照映下寒气逼人,令人不觉心生畏惧。
秦九遥暗自思量这柄剑到底斩杀过多少人命,而后又想到似乎自己的性命今晚也要葬送在这柄剑下,一瞬间竟然有些迷茫,似等待了许久又好似从来不曾想过一样,直到陆衍抬手将剑锋逼近他的喉咙,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循在一旁见陆衍忽然拔剑要杀秦九遥也是吃了一惊怕,方才他还问陆衍要不要杀了秦九遥,陆衍还说不可,怎么现在却忽然就要杀他了?难道是两人说话起了冲突?也不对啊!阿衍虽说跟他一样痛恨秦九遥,可也不是这样冲动的人,难道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原因不成?
陆循遒自想不明白陆衍这么做的用意,时甚跟高御却有些吓到了,下意识就要上前劝阻陆衍三思而后行,还未上去半步就被陆衍一记眼神给逼了回来,不解地看了对方一眼都是不明所以,值得站在原地眼看着秦九遥小命不保。
冰冷的剑锋触及皮肤,森冷寒气立时逼得秦九遥回过神来,双眼直直看着陆衍,秦九遥心中千回百转,直觉告诉他陆衍绝不可能再这里轻易杀了自己,所以哪怕剑锋已经在他咽喉割下一道浅浅的伤口,秦九遥都始终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看着陆衍。
“三皇子难道不怕陆某这一剑下去将您的性命收割了?难道对于心中宏图伟业,三皇子竟然能这般轻易舍弃?”陆衍看着秦九遥一脸不屑,手中的剑又往前递出了几分,秦九遥脖子上的鲜血流的越发快了。
秦九遥感受着脖子上鲜明的疼痛感,冷声道:“既然早已知晓会有这一日的到来,我又何需还有什么牵挂。倒是你,难道你会真的下得去这手吗?我若是死了,你们一样到不了黎国,不仅如此,连定国那边的局势也会变得更加紧迫,你们的小皇帝恐怕连皇位都坐不稳就会被人踢下来,我说的可有问题?”
说着秦九遥看了一眼陆衍,微眯起双眼看着她,模样极是悠闲,就好像他脖子上根本没有一柄剑架在那里一样。只听他语气悠然,对陆衍道:“你要的不过是我的一句承诺,我可以给你,可你拿什么来换呢?难道就只是我的命不成?”
话音未落秦九遥便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方才陆衍用剑架着他时还一脸挑衅,结果现在却换作了秦九遥。
说实话陆衍还真的没想过要杀秦九遥,他的命牵扯到太多,让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手,而且她也想趁此机会在秦九遥这里拿到一个保障,这个保障关乎她在黎国搬救兵时定国的生死存亡,那就是让秦九遥下令停战,与定国议和!
定国现在局势虽然已经有了转机,加上秦九遥被迫带回璟国候审,璟国大军士气低迷,并且还无经验老道的将领指挥,实际上是定国反扑的大好时机。可秦九遥这人诡计多端,难保他没有留下什么陷阱在等着定国大军跳进去,定国现在好不容易抵挡住了联军迅猛的攻势,内里已经是人马疲惫,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所以陆衍才想要秦九遥能够承诺在她留在黎国的这段时间里能够跟定国讲和,停战一段时间修养也好。
原本她也没想到要这么做,因为秦九遥太了解她了,知道她不会真的动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也清楚秦九遥在某些程度上更接近赌徒,性命在他眼中极为重要却也可以做到毫不在乎地拿来赌一把,事实证明她也确实猜对了,陆衍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眼看着秦九遥挑着眉看着她,眼中尽是戏谑,似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终究落了下风,陆衍心里也不觉恼火起来,此人不除必为大患,越想越觉得秦九遥留不得,眼中杀机越浓。
秦九遥见陆衍眼中杀意浓重,已经不见方才的理智,心中讶异,竟也有些猜不透她这个样子是真是假,他对陆衍的了解仅限于她惯常使用的思想套路,可她现在这样失去理智的模样,他倒是头一回见到,他还真的没想到原来在她心里对他的恨意竟然会这样深,心里不觉如坠冰窖,连带脖子上的剑都让他觉得是随着它的主人心绪变化而变得越发冷冽。
抿了抿唇,秦九遥似商量的语气,道:“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承诺在我离开大军这段时日内不再管攻打定国一事,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此话一出立时让陆衍又恢复了理智,脑海中飞速计算着秦九遥又要玩什么把戏,可嘴上却已经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条件?”
秦九遥见陆衍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心里竟有些放松下来,隐隐竟然还有一丝欢喜,可这份欢喜却不是死里逃生的高兴,更像是因为他所熟悉的陆衍又回来了才因此高兴。这个认知让秦九遥颇有些不自在。喉结滑动了一下,秦九遥似下定了决心一样,敛眉低声道:“我要你做我一个月的奴仆,换我在都城逗留期间对璟军的不治理,如何?”
话音未落,还没等陆衍回答,陆循就已经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指着秦九遥便骂:“姓秦的,你别太得寸进尺!现在刀架在脖子上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让阿衍给你当奴仆,你简直是痴心妄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着陆循拔出腰间的长刀就要杀了秦九遥,银光一闪,就见他手起刀落,眼看着就要落到秦九遥头顶之上,忽然就听噹的一声,陆循手里的长刀就被陆衍上劈的长剑击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弧度便落在房间一角,发出丁零当啷一阵响声。
陆循捂着生疼的虎口还未来得及质问陆衍为什么阻止他杀了秦九遥,却不想左右被时甚跟高御擒住了,梁尚克也站到了门口,附耳贴在门上,陆循见他们把他制住更是不解,挣扎着怒道:“你们几个抓我干什么?”
话未说完,就听高御在他耳边嘘了一声,轻声道:“别吵!屋外有人!”
陆循闻言一惊,赶紧闭上嘴仔细听外面的声响,心道莫非是刺客?
时甚、陆循、高御他们在那里戒备着屋外情形,这边陆衍跟秦九遥也依旧在对峙着。在陆循拔刀想要杀他的时候,陆衍就听出来了屋外有人正在包围他们的房间,虽然这些人行动隐秘,可还是让耳尖的时甚察觉到了,陆衍方才正思考着要不要答应秦九遥的要求,侧目就见时甚给她暗示,正巧这时陆循动手,陆衍只得提剑先挡下陆循的攻击,等到众人平静下来,陆衍再看秦九遥一脸悠然的样子,皱紧了眉头。
屋外的人行动娴熟迅速,明显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虽然陆衍他们心里还是没有将樊霍的怀疑降到最低,但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樊霍想要对他们不利更不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所以屋外的人若不是黎国那边派来的,就极有可能是来救秦九遥的。而她见秦九遥自方才这些人过来,神色就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更加轻松了,陆衍就猜出来这屋外之人必定是来救他的。
半晌,众人都几乎快因为外面的动静而忘记方才发生的事的时候,只听陆衍突然开口道:“我答应你,但先说好,这个承诺要等到我回到定国以后才能兑现。”说完,陆衍抬手止住了陆循激烈反对的声音,目光如炬地看着秦九遥。
秦九遥似乎也早就料到了她会答应,轻笑一声从卧榻上站起身来,将捆着的双手递于陆衍示意她解开束缚,陆衍咬牙只能抬剑从中间划过,绳子一应具断。
秦九遥抚着有些疼的手腕从陆衍身边走过,在她身旁站定,低声道:“我等着。”说完也不管陆衍眼中恼恨,举步就往门外走去,梁尚克见此想要阻拦,还未拔剑就听陆衍道:“放他走。”
看了一眼高御,梁尚克抿了抿唇,不甘地将手中短剑回鞘,让开门口。秦九遥伸手将门打开,陆循本想挣脱时甚他们的钳制,跟秦九遥拼命,结果在看到屋外数十个黑衣人包围在门口小院的景象之后便惊在了原地。
秦九遥将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只见屋外不知何时已经入夜,明亮的月光投射在小院之中,陆循从秦九遥的两边依稀可见外面站着二三十个黑衣人,这些黑衣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外,一见秦九遥出来便单膝跪地,拱手低头道:“参见殿下!属下等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数十个声音整齐地喊着同样的话语,声音洪亮,尤其是在寂夜之中更加显得震慑人心。陆循只听这个声音不止门前有,而是整间房子四周都有声音,心里一惊,大概这房间外面已经被重重包围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陆循左右看了看时甚他们的表情都有些紧张的样子,看来这屋外的黑衣人武功都不弱,否则他们也不会是这样的神色,难怪方才阿衍跟时甚他们要拦住他杀秦九遥,若是他杀了秦九遥,只怕现在他们早就自身难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