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每到夏天,院子里便落满了合欢花...
那时,爹地还十分的疼爱娘亲。不惜千金从浮虞买了数棵合欢花种了满院,远处一望,一片粉色,如彩霞一般,好看得紧。爹地还说,这合欢花象征着他对永远的爱。在合欢树下,他们许下了一生的诺言:“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爹地许诺娘亲,等他胜战归来后,便取我阿娘为妻。阿娘就这样等啊等,多少亲年才俊来阿娘府上提亲都被阿娘一一回绝,为的就是爹地的那一个如儿戏一般的誓言。
四年过去了,阿娘已俨然变成了一个婷婷玉立,待嫁闺中的少女,可阿娘家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那年,正是四海战火不断的一年。公孙府,也就是阿娘族人被人陷害,背上了叛国的罪名。圣上念在祖父为朝廷奉献了一生,便免去了这株连九族之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阿娘的母亲和和家眷纷纷流放到了南川。那南川,是阴气十分重的极寒之地,平素里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女眷怎受得了这种苦,一千又八十二名女眷,便纷纷死在了流放的途中,只有阿娘因为与爹地的一纸婚约幸存了下来。
当时,在蛮奴之地立了战功的爹地,早已成了护国元帅。
爹地回来后,便娶了尚书家的嫡女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爹地本想废了那婚约,但奈何阿娘与他自小便定了娃娃亲,就只好将阿娘娶进府里,做了个小小的侍妾。
我年幼时曾问过阿娘她怨过爹地吗,阿娘说她从不曾怨过爹地一分一毫。我不解,是爹地负了阿娘,为何阿娘还不怨爹地呢?
大概,这就是爱吧。
我曾无数次心里抱怨过阿娘的唯唯诺诺、胆小,和懦弱。也曾想过,如果我是阿娘,定不会让自己受如此的欺负。阿娘每当听到我说这话时,都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你还小,你不懂。”
可有一日,我终于懂了。
那是一个冬天,阿娘重病在床,冷得直发抖,脚和手上都冻出来了伤。发炎化脓,血流不止。我便穿着一件单衣,跪在爹地院前,求一点煤和一块红糖。许久,爹地都没有出来。我的膝盖,渐渐失去了知觉,耳朵也冻的生疼,仿佛能流出血一般。
又是许久,便有一个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头戴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香瓜簪,鬓间点缀着累丝如意八宝梳,眉心一只锦泰兰八团彩玉眉心簪,胸前缀着如意极乐笑脸佛坠子的女子缓缓向我走来。
那女人,便是尚书家的嫡女,也是爹地的正妻。
“这不是偏殿侍妾的女儿吗?怎么,讨饭讨到正殿门口了?”那女人轻蔑地瞟了我一眼,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链子说道。
我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指节泛起了一片白色,指甲将手心扣出血来,一滴一滴,带着体内的余温,滴在雪上。我努力隐藏住我话语间的恨意,小声地说道:“嫡母,能借一块红糖和一点炭给阿娘吗?”
她微微低眸,眼里闪过一丝戏虐的神情道:“哦?我从未听说,从未听说过我有一个女儿呢。但,奴婢倒是有许多。”我立马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讽刺我刚才唤她嫡母,又告诉我要做她的奴婢才可以换到阿娘的保命药!
“好。。。”我的声音颤抖着,努力平息这心中的怒火,“娘娘,可否,可否借红糖和煤炭一用。。”她将脚踩到我的膝盖上,使劲地碾了碾,本生冻得麻木的膝盖顿时如着了火一般,我只觉得冰雪似乎将我的腿冻死了。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见!”“疼!娘娘。。。能否。啊!借。。红糖和。。啊!煤炭一用!”我说完话时,冷汗已经浸湿了我额前的碎发,她便把我当作垃圾一般,狠狠的踢了一脚。我顿时便撞在了墙上,鲜血不停的冒出来,内脏如火一般燃烧着。她朝我总过来,说:“简单,简单。要红糖和煤炭是吧,你自毁容貌了之后我便借给你。”我心里颤了一下,自毁容貌!容貌对于女子有多重要,难道她不知道吗?
这时,一位穿着一件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角带,缀着一枚白玉,佩披着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的男子走了过来。
“哦?这不是护国元帅的夫人吗?哦,以前总听说元帅夫人不如其他女子那般柔弱,是有战将风情的女子,今日,可真是见识到了。”嫡母听到这话,立马一改刚才的嘴脸,笑着道:“让七皇子见丑了,这小丫头刚才顶撞了我,就略微惩罚一下。”
我心里一惊,这人居然是当朝七皇子,难怪让嫡母都如此近让三分,我也暗中感叹这时世间果然是势利小人太多了。此时,那七皇子又发话了:“不知是什么顶撞,要受这样的刑罚。你看这血,多刺眼啊,一个小小婢女是不要紧,但污了本皇子的眼,谁负责!”
嫡母听了这话,连忙跪下道:“请殿下饶恕,我,我这就让奴才将这血迹清理干净!”那男子看了一眼嫡母,说道:“若你再感为难她,我便去圣上哪里参上一本!这元帅府,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还有,这奴婢,赐给我好了。”
说罢,他便走进了正殿,在雪中消失了身影。留下了一个即将晕倒和抱着不解,惶恐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