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舞殿位于皇城中的锦阳山之上,飞檐凌云,华丽至极。七百年前那个叫君天的男人高擎着白色流云旗帜,站在锦阳山巅用无比倨傲强势的姿态,怒吼着宣告大封这个空前强大的帝国建立。
随后这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转过身,用整个东陵原都可以听到的坚定声音,告诉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我要为你建造一座世举世无双的宫殿,将你关在其中,任何人不得见!
君天帝为一生挚爱的皇后——昭皇后所建的宫殿,是为昭舞殿。
然而君天帝死后,后世的皇帝却不再让心爱的女人住进这里,因为昭舞殿位于锦阳山之巅,这是一个伸手便可触浮云的地方,理所应当,要住进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七百年前华丽的牢笼,在七百年后,已经成为皇帝居住办公的地方,成为整个皇城中权力沉淀的所在。
弘若跪在深广的大殿里,狂风拼命的刮进殿中,吹起那些高悬而下的深红布幔,森冷而凄寒。
这个被人们口中传诵多年的恢弘殿宇,她此刻置身其中时,却只感觉到了寒冷和阴森,以及若有若无的腐朽枯败气息。
她瑟缩了一下,不由得将衣服扯得更紧。
皇帝挥袖在她前方的方榻上坐下,抬起幽黑的眼睛,注视着她。
“知道朕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么?”依旧是带着病态的缓慢语调,幽幽的回荡在寂静的殿中。
“微臣不知。”弘若不敢抬头。
“那么,你知不知道锦辕对贵妃的那份心思呢?”
低缓的语调,却让弘若的身躯猛然一震,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
锦辕对贵妃的那份心思?!
皇上知道了!皇上竟然知道锦辕爱慕苏贵妃之事了!
“很惊讶这件事么?还是,在惊讶朕居然获知了这个事实?”皇帝微微前倾,微眯起双眼,细细打量着面前女子的神色。
弘若全身僵硬的跪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低笑声忽然在殿中回荡起来,带着些喑哑,带着些嘲讽,“温怀远都知道的事情,又怎么能瞒过朕呢?更何况,锦辕还是诸多皇子中,最像朕的那一个。”
弘若喉间几乎要逸出一声呻吟,她只觉得手脚都在发软。
皇上都知道,锦辕的心思,温大人的目的,他什么都知道!
“你不必紧张,朕不会因此降罪锦辕,相反,若是有机会,朕还要奖赏他,他若是没有这番心思,闹腾着要和锦端争夺储君之位,岂不是让朕更加头疼么?”
弘若抬起头,惊异的目光投向正前方,那个看似羸弱的人。
那个包裹在明黄锦缎里的苍白男子,他的眼睛和锦辕一般,幽深不见底。
这个人,是当今的天子,锦辕的……父亲。
“可是……皇上,锦辕殿下不是皇长子么?!”
“皇长子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储君,但若是皇长子自己不愿当这个储君呢?”皇帝缓缓靠上榻上的垫枕,“若是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那么,朕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有用。”
弘若再笨,也听出了皇帝的意思。
他不愿意让锦辕登基为帝,他要将皇位传给锦端,传给自己的宠妃唯一的儿子!
锦辕爱慕苏贵妃,于是不与她的儿子争夺皇位,此举,原来不仅顺应了苏氏的心思,也顺应了皇上的心思!
可是,皇上知不知道苏氏的野心呢?!
“皇上,臣平民出身,在未进宫之前,就听说苏氏……权力太大,”她咬咬牙,继续说道,“如果锦端皇子即位,苏大人成了国舅爷,权力岂不是更大了么?!”
皇帝的嘴角浮起了隐晦的笑容,却并没有打断她,只是如同年迈的老人听着黄毛小儿复述今日学堂里学到的知识一般,耐心的听着。
“……臣不懂朝堂里那些复杂的局势,可是锦辕殿下即位,是天下人都认同的事,如果皇长子健在,却没有被立为储君,坏了传承几百年的规矩,那整个皇室都会失去民心的啊!”弘若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听见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荡,“皇上,请您再仔细思量一下吧。”
“锦辕现在已经是储君了,只要他愿意,可以一直做到朕死的那一天,弘若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可是,”弘若愕然,“皇上不是说……”
“朕不过是一个不算严格的父亲,宠爱自己的诸多儿子,愿意让他们顺着自己的想法成长,”皇帝叹了一口气,“这个储君,锦辕愿意当就当,不愿意当就不当,他高兴怎样就怎样,朕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他不受束缚而已。”
弘若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不敢抬头看皇帝,手却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梁谱,你去让弘若姑娘抬起头来,给朕仔细看看。”皇帝突然下了道奇怪的命令。
一直无声站在阴影里的红衣太监应声走了出来,伸手抬起弘若的下颚,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把撕开了她颈口的衣服!
“嘶啦”一声,衣帛破裂,露出胸口一片雪白的皮肤,上面点点红痕清晰可见。
“皇上!”弘若惊呼,羞得满脸通红,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却被太监一把抓住!
“看来锦辕真的很宠爱你呢……”皇帝看了她裸露的胸口一眼,挥手示意太监退下,声音里透出些意味深长。
弘若慌乱的扯紧胸口的衣服,眼底浮起泪光,不敢说一句话。
“每晚都同床共枕么?”
弘若无地自容,只是低着头,没有出声。
“枕边风厉害啊,”皇帝叹息,“朕就是深受其害的那一个……”
“皇上……要治弘若的罪么?”
“治罪?明知你是最受锦辕宠爱的人,朕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治你的罪呢?只是,因为你和你身后的人,妄图束缚他,逼迫他改变自己的心意,放弃原本爱慕了多年的人,为了朕身下这张龙椅……你的存在,违背了朕想要锦辕不受束缚的初衷啊……”
弘若咬紧唇,她知道自己此次凶多吉少,锦辕对自己越好,皇上的猜疑和顾忌也就越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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