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子不能擅入后宫,锦辕被挡在了溥阳宫外,费了好一番周折才进来,竟比皇帝还晚到。
“混账!”甫一入殿门,就听见一声雷霆怒喝从殿中传出,随即,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声,“砰”的一声,有人摔在地上!
来不及多想,锦辕顾不得侍卫的阻拦,冲进内殿中。
殿内,弘若发髻散乱,嘴角淌着血,正慢慢的扶着墙站起来,一身杏色衣裙早已被血染透。
尚未站稳,暴怒的皇帝已经走上前去,挥手又是重重一耳光!
“啊!”弘若瘦削的身躯后退了好几步,轰然撞上身后的妆台,腰侧正抵上妆台的尖角,如同利刃瞬间刺入!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弘若!”锦辕震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她。
“锦辕,你让开!”皇帝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铁青,眼眶里的血丝几乎要胀出眼眶,狂怒的声音几乎变调,“你让朕杀了她!朕今日要亲手杀了她!”
“父皇!”锦辕连忙挡在弘若身前,直面皇帝,“现在不是问罪的时候!母妃如何了?!”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许久,直到双眼都快瞪出血来。
突然,他大步走近床边,一把拉开垂着的柔软布幔,颤抖的手指着床上仰躺的那个人,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自己看。”
锦辕快步走近,俯身一看,面色顿时铁青,他立刻伸手,探了探苏贵妃的鼻息。
修长的手指僵在了苏贵妃精致的鼻尖下。
僵硬的手缓缓的往下移,停滞片刻,才极缓的掀开苏贵妃身上盖着的锦被,立刻,尚来不及清理的伤口悚然入眼。
脖颈处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如今已经如同破败的棉絮一般支离破碎,刀口深而宽,几乎要将她的头拦颈切断。
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口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透出暗红的颜色。
她的眼睛没有闭合,也没有睁得很大,只是微张着,带着一些不解,一些怨愤,还有千丝万缕的不甘。
即使是这般凄惨的死去,她的面容仍是让人屏息的美,趁着凄艳的鲜血,如同罂粟,有着妖异的美感。
他缓缓扭头,看向一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名御医。
“没有救了?”
“回……回殿下,臣等到的时候,娘娘已经……死去多时了!”
锦辕仰起头,闭上眼,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转过身,一把揪起垂首立在一旁的李曾,额上青筋暴起,“为什么不早点传御医?!”
“殿下……“
“她分明是流血过多而死!你们,居然让她流了半个时辰的血才传御医!你们让她生生流了半个时辰的血!”
李曾开口欲说话,然而看到锦辕怒焰高炽的神情,再看看垂手立在一旁,表情漠然的弘若,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默然咽了下去,他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弘若在角落里缓缓的站直身子,“锦辕,我……”
“你不要说话!”皇帝突然一声暴喝,随即慢慢的走近她,面上是几乎要将她撕碎的狰狞神色,“既然有勇气做这样的事,那你一定做好了准备,迎接最残忍的死法,对不对?”
弘若竭力让自己不要发抖,然而面对如同恶魔一般步步逼近的皇帝,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
“凌迟之刑,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泻朕心头之恨呐……”
“父皇!”锦辕冲过来,一把将弘若拉到自己身后,“弘若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母妃颈上割这么多刀……”
“什么不可能?!你认为是你母妃自己拿着刀,把自己的脖子割断的么?!”皇帝怒吼!
锦辕不忍再看床榻上的苏贵妃一眼,他扭过头,说道,“李曾,你来把事情说清楚。”
站在一旁的李曾缓缓走近,声音嘶哑,略带哽咽,“之前弘若姑娘在殿外欲对娘娘不利,被侍卫们拿下,本打算立刻送去刑部大牢里关着,娘娘却说,先将人捆起来扔在殿里,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
“等等,”锦辕突然出声,“弘若,你听好了,他说了一个字假话,你可以立刻打断他,知道么?”言毕,他用力握了握弘若的手。
弘若面上浮起悲怆之色,然而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回握了一下锦辕。
“然而娘娘包扎完伤口之后,却又下令,将弘若带到内殿来,说是有事要问她,还将我等都遣退了下去。奴婢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怕弘若对娘娘不利,但是娘娘态度坚决,弘若又捆着双手,奴婢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之后的半个时辰里,内殿里一直没有半点动静,奴婢们想进来瞧瞧,想着娘娘的禁令,又始终不敢,直到皇上快到了,奴婢们有些急了,才壮着胆子进了内殿,却不想一进来,就看见……看见……”李曾的声音再度哽咽。
“看见什么了?!”锦辕的语气突然加重。
“看见我拿着刀,浑身是血的站在娘娘面前,而娘娘已经死去多时。”弘若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弘若……”锦辕扭过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神色,“你不要说话。”
皇帝面容阴鸷,“锦辕,在轻菡面前,你还想替她掩饰什么?”
“父皇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母妃不聋不哑,在这半个时辰里,弘若不可能在她身上划这么多刀,而她却不发出一点呼救的声音。”
弘若看着锦辕刚毅的侧脸,忍不住眼眶泛红。
这是他最爱的锦辕,冷静而理智,而且从始至终,都这般坚定的相信着她。
“娘娘在包扎伤口的时候,就说过身体不适,经常头晕目眩,今日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所以在单独召见弘若的时候,再度陷入这样的病态,而导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也是有可能的。”李曾低头说道。
“是,娘娘中途突然发病,说不出话来,要弘若帮她召太医,但是弘若没有。”
早已对好的理由,滴水不漏。
锦辕转身,黑眸里是震惊和心痛交织的神色,“弘若,不要骗我。”
弘若点点头,瞪大眼睛看着锦辕,无声的传递的信息。
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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