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心神一颤,抬头凝视着他,谢东仪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清淡中微带沉滞。长久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每次面对难题的时候,都会是这种神情,这种语气。
没有丝毫的破绽!
难道楚泓是在撒谎?
出神间,脚下忽然一沉,两人已经落到了对岸,黎失衡的身形微晃,谢东仪伸手扶住她。
他温暖的掌心贴在腰间,坚定而有力,清凉的山风缭绕在身畔,慢慢抚平了烦躁的心情,黎低下头掩饰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会想办法,纵然楚泓死了,未必线索就断了。”
收起聚云珠,谢东仪拉住她的手走到林中,一边说道:“他还有同党在。这次楚泓死得突然,只要仔细搜索,应该能够寻到线索。”
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可是,黎,不要再这样冒险了,好吗?”谢东仪忽然转过头,凝视着黎,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平安无事。”
少年的神情郑重,那双纯黑的眼眸中蕴含的光彩却让黎不敢直视。她逃避一般闭上眼睛,低声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看着她躲避的姿态,谢东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着隐隐的眷恋,也有着丝丝的无奈。
黎转过头,这一切此时地她都无心感受。萦绕在她脑海的。只有一个问题:
她应该怎样判断。楚泓与他。两者话语地真假呢?
也许。是有一个方法……了山。遥遥望去。一排排整齐地房舍在夕阳下铺陈开来。正是黎她们女弟子地寝舍。
经过寝舍前。黎停下脚步。伸出手:“冰心果你先拿着吧。”摊开地掌心上。冰蓝色地果子盈盈欲滴。
谢东仪神情一怔:“你不去医阁了?”
“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黎笑了笑。神情苍白而疲倦。
“你……”谢东仪还想再说什么。黎连忙打断道:“我身体没事。只是这一天太过惊险。累得厉害。睡一觉就好了。你身上地蜂毒不能拖延。贾执教他们也等待很久了吧。还是速去为好。”
黎语气虽然平和。神情却很坚持。谢东仪也不好再说什么,细心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望着他独自远去地身影,黎心情失落般空虚。同时却也凝固般沉滞。
这起一波三折的探宝事件就这么急促地落幕了,可留给她地,却是更难以面对的难题。暮色逐深,凉风渐起,清澈的水流浸染了斜阳金红的余晖,浓艳地流淌在一片深碧浅绿之中。
而绿荫成云的江畔,一个人影正斜倚在一棵大树下。素白的衣衫被深沉的暮色镀上流离的金光,在一片绿树掩映中分外明晰。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意态神情一派悠然,仿佛只是闲暇中观赏黄昏的景色,双眸却始终明晰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眸中锋芒一闪,如同一只久待猎物地白鹤,刹那间由静转动。
足尖在河面上一点,翻飞地衣袂如天鹅伸展开洁白的双翼。身影掠过江心地刹那,敏捷地弯腰一抄。随即飞身回了岸边。
这一来一去瞬息之间,一气呵成。再展开手掌,已经多了一朵花,
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色兰花。
玉石雕成般雅致清润,纤细地花瓣迎风轻颤,夕阳下飘逸馨然淡香。
“你啊,只会把乱摊子留给别人。”白衣少年无奈地叹了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碧绿的丛林深处。
黎凝视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水灵的眼睛,娇俏的鼻子,红润的唇如樱桃般甜美,飞扬的眉梢灵秀可爱,同时也给这张脸增添了稍许英气,怎么看都是一张再精致不过的少女脸孔。
从一开始的震惊,别扭,到现在的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半年多了吧。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黎忽然发现,她对这张脸竟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排斥,甚至有些时候,她睡眼朦胧地坐在梳妆台前,还会下意识地感觉,这就是她本来的面貌!还有这个房间,这张床铺,这漫长的时间里都已经变得再亲切不过。
黎苦笑了一下,说不定现在换回原本的容貌,自己也会大吃一惊呢。如同当初在镜子里看到贺丹妍这张脸一般。
昏黄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铜镜上以法术渡了一层水膜,泛着幽幽的光芒。黎轻咬着唇,脱下了衣服。
银白色的月光照耀在玲珑浮凸的少女躯体上,黎对着镜子仔细查看起来,果然,如同脸孔一般,没有丝毫破绽。这半年多来她沐浴更衣的时候,也曾经仔细查看过,虽然她不可能知道贺丹妍的身体细节,但这个身体,确实与自己原本的不一样了,所以她从未动过疑心。
易容的法术吗?仔细想想,在藏书阁曾经看到过相关的记载,是一种高深艰涩的法术,能够将一个人从外貌到身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似乎需要两者的鲜血为媒介施行。除非将法术破解,否则是无法变回来的。其余的记不清楚了,只是有一点,这种法术,是需要极高的修为才能够施行的。
现在的自己显然不可能有这个本事,不过要证明这是否是自己的身体,她还有一个更简捷的方法。她转头看向衣柜。
易容的法术只是一种幻术,能够蒙蔽所有人眼睛的幻术,但是任何幻术都无法直接影响本体的,如果她的身体还是属于她黎的,那么,借助那个法宝就能够让它说实话。
翻开衣橱,从角落取出埋藏已久的法器。
手捧宝镜的那一刹那,黎却有些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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