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准备叫什么呢?”苏文起说,我想了想,“不知道。”我说:“不过,不想在让别人叫这个名字了,我的过去的一切,都该结束了。”苏文起点了点头,说道:“叫什么好呢?”“先生,你说吧。”我对他说。他看了看我,说道:“叫晚秋吧,我一直都喜欢这种名字。”我笑了,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个人,那个钢笔的主人,我几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可是,现实中,他是存在的,他拿着那张绣了“晚秋”这个名字的手帕,想不到,今天的我,在苏文起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这个名字。
那天晚上,我没听从苏文起的话,我穿的是鹅黄色的绣着暗花的上衣,月白的裙子,我给苏小童穿上带着红花的细袖管的上衣,黑色的裤子,我帮她带上了一只青玉镯子,打了一根长辫子,扎上红色的头绳,这身打扮,显得她愈发的伶俐。我们出门的时候,大门口早早的就有汽车等下了,刘叔连忙过去打开了车门,苏文起推着我进去,接着,他又坐在了我的旁边,苏小童被安排坐到了前面,那是我第一次做汽车,当时的心情,真是又激动又兴奋呢。
我紧紧的缩在车里,苏文起在底下将手压在了我的手上,他看了看我,给了我一个心安的眼神,我顺从的让他牵着,突然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也许,我是喜欢他了,我在心里这么想,但是,梅翰林那张苍白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是的,我,不能对不起梅翰林,我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苏文起感到了我的不对劲,忙回头看了看我,我拉了拉衣服,定了定神,没有理会他,他看了看我,转过了头,没有在拉我的手。
到了饭店,苏文起礼貌的将我让下车,我看了看,那是一间很大的饭店,应该说,我平生第一次到这么大的饭店吃饭,使者走在苏文起的前面,我跟在苏文起的后面,苏小童又跟在我的后面,几乎成一个一字型进了房间,包间里,那些人早早的就等候着,原本,他们应该是四散的坐在沙发和椅子上的,见到苏文起进来了,连忙都站了以前,沉稳并不乏热情的涌到苏文起的面前,一个一个虚伪的寒暄起来。苏文起冷静的和他们寒暄着,看起来清高又深沉,“这是我的学生,叫晚秋。”苏文起推着我,对他们介绍,我愣了愣神,“学生?”我在心里想,不过,马上又恢复到礼貌的状态,与他们寒暄起来,这群人里,有四个某个部门的长官,还有两位小姐,她们的穿着和我完全不一样,她们穿着一种长长的修身的衣服,从上到下,像是长了的大襟衣,紧紧的裹着身体,透出玲珑的曲线,头发不知道怎么弄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卷,画着浓妆,喝水的时候,嘴上的胭脂印在了杯子上。“那两个是交际花!”苏文起趁乱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那两位小姐,对我格外的热情,一位姓米,一位姓姜,“MISS姜,”苏文起说:“我这个学生没见过市面,还希望你多多指点。”那位姜小姐,连忙捂着嘴笑了,说道:“看苏先生说的,我还希望能让晚秋妹妹多多指教呢。”苏文起礼貌的和她点点头,转过身,又和别人寒暄起来。那个两个女人,大概是看出我没出席过这种场面,连忙将我拉到她们的身边,“晚秋妹妹,能做苏先生的学生,可是羡煞旁人呢,我们没你那么好的福气,多次请教苏先生,人家都不理我。”那位米小姐说,我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姜小姐看到这种情况,连忙拉着我说:“妹妹,听口音,不是北京人吧。”我没有回答,不愿意她们问起我的过去。“失陪了。”我很没礼貌的和她们说,然后,从容的走到苏文起的身边。我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笑着回了头,看到我的样子,马上皱了皱眉。“先生。”我对他说:“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去。”。苏文起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没人理会他的溜号,他急匆匆的对我说:“别添乱!一会吃完饭就回去!”他看了看我,这时,有人请我们入桌,我低头看了看鞋尖,开始害怕与人交谈。
苏小童跟在我的身后,大概,她是看出了我的自卑与落差感,“主子。”她轻声对我说:“别让先生丢了脸。”我诧异的看着她,做奴才的本不应该说出这样放肆的话,主子的事,她们本没资格管,不过,我没有怪她失礼,反而感谢她善意的提醒,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苏小童,也是这副德行,没有礼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肠子的性格。
苏文起坐在主座,我被安排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夹在那两个女人之间,很不舒服,席间,寒暄不断,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男人们略微的醉了,这时,我看到,距离米小姐最近的,一个陶姓的部长一把抱住了米小姐,用力的亲了一口她的脸蛋,“讨厌!”米小姐娇声的说,对面的张部长放肆的笑了,“你们看看!她还不好意思呢!”张部长说,换来席间一片大笑。我抬头看了看苏小童,她已经转过了头去。我看了看苏文起,他眯着眼睛,微笑的看着眼前滑稽的一幕。“小童。”我轻声的说,苏小童半闭着眼睛走了过来,脸上由于气愤而涨红了,她低下了头,我伏在她的耳边说:“和先生说,我不舒服,如果他不肯走,我们就先回去。”苏小童听了这话,像是得到了解脱,连忙走到苏文起的身边伏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苏文起皱了皱眉毛,点了点头。
可是,即使这样,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才得以脱身,临走的时候,我听到陶部长低声对米小姐说:“已经定好了房间,一会见!”米小姐像是捡了钱一样,眼睛里放出了兴奋的眼神。对着陶部长点了点头,猩红色的胭脂,沾到了洁白的牙齿上。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我领着苏小童愤怒的冲到了房间,苏文起在后面跟着,一言不发。我没理会周妈的问候,更没理会刘叔的诧异,回到房间,就吩咐苏小童关上了门。
“你愿意和我走吗?”我对苏小童说,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主子去哪,我就去哪,”这话一说,就提醒了我,现在,我们能去哪呢?我,曾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女人,离开苏文起的庇护,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的等死,或者,我不敢想了,打了个冷战。这时,有人敲门了,“谁!”我没好奇的问。“我!”外面没好气的回答,是苏文起。我对苏小童点了点头,她开了门,苏文起进来了,我没理他,继续将首饰一件一件的拆下来,苏文起对小童点了点头,她出去了,关上了门,苏文起穿过小花厅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你干嘛!”我冷冰冰的问。他放肆的歪着身子,对我说:“你不高兴了?”我没理他,只是将首饰一件一件的收好,“我要睡了。”我对他说。苏文起点了点头,起了身,走到了我身边。“你怎么了?”他看着铜镜里的我问。我没搭理他。“哪让你不舒服了?”他又问。我没好奇的说:“和你吃饭的都是流氓!”。没想到,苏文起嘲弄似的扬起了嘴角,笑了笑,说道:“官场都那样,若不是打滑凑趣的,能讨好上司吗?”“那你也是?”我问他。他没回答,反而问我:“哪里觉得不舒服了?”“那两个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我说。苏文起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她们是交际花,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到做这个?”“是妓女吗?”我问,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看那个姜小姐,人家还真是姑娘呢!她家是满族正黄旗,过去也是吃皇粮的,后来,他爷爷和他爹抽鸦片,把家全败了,民国初年,家中几乎揭不开锅,没办法,她到官场交际,其实,交际花不是妓女,她们只是官场的需要而产生一种现象,就比如今天晚上,若就是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能有什么意思?那不就像在办公室里一样了?需要几个这样的女人,手段圆滑,能说会到,再说了,别小看她们这些人,她们的消息都特别灵通,几年前,我还在那个米小姐手里买过情报呢!”“我看那个米小姐不像好人。”我说。苏文起点了点头,说道:“米小姐确实不怎么样,她和姜小姐不一样,她早年嫁过军官,后来,跟着那个军官出来应酬,也就学会了许多手段,结果,那个军官犯了事被枪毙了,没办法,她就给一个师长做了姨太太,谁知道,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算是完了。”“完什么?”我问苏文起。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交际花也是有身价的,你以为呢?好些交际花都能嫁给不错的对象,她们出来交际,也是一种结交的手段,只要她们自爱,谁也说不出什么。不过,米小姐,现在已经是徐娘半老,再加上,她和这个睡和那个睡的,已经不值钱了。女人嘛,最值钱的就是原始的本事,若是不自尊,那男人也不把她们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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