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微笑从尚合的手中抽出了手。“你坐。”我说。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惶恐!多么的不安。站起身,我想出去冷静一下。尚合突然站起来,一把抱住了我。“别走。”他说。“我想要点温暖。”他又说。我没有动,反而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并不算宽阔却十分温暖的肩膀,是某一个时期,我最期待的。我回到了当年,当年我在桥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多年来,一直压制在心底的那仅剩的一丝丝的柔情,突然在这一刻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起涌上了心头。“晚秋,我厌恶血。”他对我说。我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能不能感受到。他开始不安了,吻我的脖子,我扭了扭。“不要,”我轻轻的说。他扭过头看着我,突然,将唇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们**了,在那个潮湿的上午。
躺在尚合滚烫的怀里,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荒谬。我听着尚合均匀的呼吸,才想起,这样的呼吸是我多渴望的一件事。身边有一个可以保护我的男人,是我最期盼的。我可以为这个男人去死,只要他愿意,我可以付出一切。轻轻的抚摸着尚合的伤疤,他是醒着的,但也不肯第一个开口讲话。我扬起了头,他笑了笑,吻了吻我,伸出手,重新将我拥在怀里。“这两年,你过的好吗?”他问我。我懒洋洋的伸了伸脚,懒洋洋的说道:“很好,比在苏家快乐多了。”尚合笑了笑。轻轻的推开他,我准备起来了。头发散落在光滑的背上,痒痒的。尚合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没有对我说任何话。此刻,我不需要他告诉我,他爱我,只要彼此拥有过便足矣。
我知道,尚合这次来找我,绝对不是简单的告诉我,他喜欢我,他一定遇到了麻烦。或许,是要命的麻烦。正在我分析他的目的的时候,他突然讲话了,只听他说道:“晚秋,你是我的第二个女人。”我笑了笑,重新躺下,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又说道:“早年,我娶过一个女人,她死于难产。从此以后,我就决定,不在爱别的女人。我不愿意给别人带来伤害,你明白吗?”他紧紧的抱着我。“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害怕血,非常的害怕。每次看到有人流着血倒在我的面前,我就非常的恐惧。我厌恶战争。但是,外忧内患,去年,东北又惨遭了‘9.18’。你知道吗,当时死了多少人!于是,我便发誓,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祖国付出一切。你能了解吗?”我没有回答,尚合的脾气我了解,他是一个肯为理想付出全部的人。尚合继续说道:“我想去前线,但是,组织上不肯。”我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他大段的铺垫。起了身,pile衣服,我走到窗前的扯开了窗帘。外面,还是阴霾的,不干净的天。世界,还是那个潮湿、阴冷的世界,但此刻,刚有一点温度的我,又被打入了冰窖。
我不想在对爱情有任何的幻想了。男人,男人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冷笑了两声,不会有人回答。与姜玉芝不一样,我遇到过一个好男人,一个可以和我厮守到终老的男人,可是,他现在正躺在冰冷的坟墓里,等待着蛆虫的侵蚀,或许,现在的他,只剩下累累白骨。可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哪怕活在冥河的对岸。我想有个期盼,有希望的日子,才有活下去的意义。那个死了的男人,给我的爱,要远远的超过眼前的和远在广州的男人给我的爱。他们都是有企图的,不纯真的,有所保留的爱。唯有梅翰林,自始至终都在爱着我,用他的方式,微弱的却坚强的爱,传递给我身体的温度。可惜,现在,即使他留给我的仅有的温度,也将在这个冬日的阴霾中驱散了,压在着冰冷并潮湿的房间里,发了霉的心灵,以及永远不干的绣花鞋和滴着水的雨伞。
在这个没有一点温暖的房间里,我更加的冷了。不耐烦的扯了扯衣服,这时,尚合走到了我的身后,抱住了我。我扭了扭身子,但也没挣脱他的怀抱。不愿意在爱了,这是我变成石头人之前最终的想法。爱情给我带来了太多的上海,我没有姜玉芝那样的勇气,即使撞到了墙也要继续闯下去的勇气。我害怕受伤,于是,就伪装成仙人掌,披上了一身的刺。
我不过只是个女人,是个软弱的不能在软弱的女人。我唯一的要求,不过是有一个家,有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丈夫,生上几个小孩。哪怕过着在清贫的日子,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是,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要求,在这个世界里,都没有办法完成。我想,我不能在爱了,对任何人,都不要爱了。
看着窗外的世界,我冷冷的对尚合说:“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直接说吧。”这时,我感到尚合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他依旧在我的耳边呼吸,这呼吸,又炽热变的冰冷。“我不希望你小看我,也不愿你轻看了自己。”尚合说。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过身,我推开了他,我看到他眼神里的难过,我相信,他也同样能看到我眼神中的冰冷。我不过要一份干净的没有杂质和任何利益的爱情,为什么这么难?推开尚合,我坐到窗前的椅子上,看着他,点燃了一只烟。是的,我学会抽烟了。在某个寂静的让人发疯的夜里,胡迎春教会的我。她也是寂寞的,一个老了的花瓣。
我冷冷的看着尚合,他无奈的同样扯过一张椅子,坐下了。“晚秋,我喜欢你。”他说。“行了,我不愿意听到这个。我只想知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时候,任何有温度的话,都会让我已经冰封的心融化,而这种融化,只能让我在未来的孤独的夜里,更加的疼痛,我会因为这种疼痛疯掉,更会为了这种疼痛从而杀了自己。唯有死去,才能忘掉对情爱所有的执着、迷恋和贪婪。
“你说吧,能做的,我都会尽量的帮你。”我说。尚合不理解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或许,在猜测我的内心吧。他一直希望我能跟着他走的,不是漂泊四海,而是为了他伟大的理想而努力。尚合歪着头看着我,他的眼神似乎在问我,“难道,你不爱我吗?”。避开他的眼神,我独自吸着烟。过了很长的时间,我抽完了第二只烟。尚合看着我,明白我不愿在和他谈感情的事情。于是,他说道:“帮我离开重庆。”我不禁的看了看他,问道:“离开重庆很难吗?坐船不就完了。”尚合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对了,苏先生最近要来重庆,你知道吗?”他的话,到让我有些意外。冷笑了两声,我说道:“我很久没和他联系了。”尚合点了点头,垂着头说道:“他一直没有别的女人。”
我嘲讽似的说:“尚先生是来当媒婆的?”尚合没有理会我这句充满火药味的话。过了一会,他放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苏先生现在权利大了。不只是单纯的外放的监察委员了,他还有别的权利。”“没听说。”我像个无赖一样的回答他。尚合轻轻的笑了笑,“淘气。”他说。我不禁的笑了笑,但是,立刻扭过头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任何弱点和伤口,疼痛或者流血,我只想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忍受着,恐怕,在这世上,唯有黑夜才能知晓我的全部秘密,也唯有黑夜,能让我感到完整的安全。过了一会,尚合依然用手支在膝盖上,垂着头说道:“现在两党的关系简直是水火不容,加之个派系拥护老蒋,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喽。”我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尚合自嘲似的笑着说道:“哎,和你说这些,只是我发发牢骚。苏先生现在厉害了,他有个秘密的身份,专门清查**,这次来渝,便是为此事而来。”
说完,他扭过头看了看我。我冷冷的看着他,不高兴的问道:“尚先生不会托我到苏先生身边做什么吧?我早就和他没了联系。”尚合笑了笑,靠在了椅子上,说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刻薄?”我笑了笑,骂道:“那你能不能不总利用我!”说完,白了他一眼。尚合看着我,回了头,说道:“晚秋,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扭过了头,说道:“别说这个了。你到底希望我能帮你做什么!”尚合看了看我,笑了笑。时光,在他的微笑中,变得微弱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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