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糜伟震突然说道。
他被落在了我的后面,我赶忙走过去,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我问。
他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不行了,你拿着图向西南方向去吧。只要除了长春,就会有人接应你。”糜伟震说道。
“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说。
糜伟震苦苦的笑了,说道:“晚秋,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有情有义。谢谢你了。你快走吧,我是个拖累,我回不了南京了。”
我狠狠的咬着嘴唇,说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听清楚,如果你不跟我走,我不会把图交到戴笠的手上。”
他转过了头去。这时,我看到他的伤口又在渗血了。
“快走吧,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什么村子。”我说。
他摇了摇头,说道:“即使有了村子,我们也不能进去。不能随意的暴露,现在,我有伤,根本回不去,又何必拖累你。”
说完,他掏出了枪对准了额头。
我没有跪下求他。也学着他地样子。用枪抵住了额头。
“你若死了。我也立刻死去。没有人能把情报送出去。”我说。
他叹了一口气。我立刻将他地枪夺了下来。
“你别忘了。萧烈、于德泉。都是为了我们而死。于德泉都成了那副德行。他都没把我们供出来!你死了。对得起他吗?快走吧。我们一定要活下去。”我说。
糜伟震苦笑了两声。伸手接住了我地手。
“走吧。”他说。
我不能让糜伟震死。他是我手中最后的王牌,他死了,我就彻底没了靠山。
不仅如此,如果他现在死了。只怕,我根本回不去南京。
我不是国民党的人,没经过任何的特工培训,野外生存的能力等于零。糜伟震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他若死了,只怕几天以后。我也会被压力压死。
我们一直向南走,在长春附近的乐山镇,会有人接应我们。
糜伟震的目标如此的明确,看来,他早已经做好了出逃地准备。
只是,不知道接应我们的人,能不能让我们安心。
糜伟震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药品能够替他包扎。子弹还留在他的肩膀。无法取出。
我们游荡在山林中,下午的时候,天上掉了雪珠。
“不能停下来。要一直走!不然,我们很快就会被冻死!”糜伟震说道。
我看着他,实在没有了力气。我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你走吧,日本人追上我们只是迟早的事情。我实在走不动了。”
糜伟震走过来,拉住了我。
他地手怎么这么热?我不禁的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好烫!
“你发烧了!”我焦急的说。
糜伟震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碍事,快走吧。不然一会日本人就追上来了。他们发现找不到目标。一定还会原路返回。我们杀死了他们的高级官员,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到了这种时候,心里上的压力要比身体所承受的痛苦大的多,也更加的痛苦。
我苦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竟然是我们两个要同赴黄泉。我一直以为,我会和苏文起一起死地。当年,他给我将柳如是的故事,我就在琢磨。以后他若死了,我也跟着他去。想不到,竟然死在了这里。”
糜伟震轻轻的拍了拍我地肩膀,说道:“别傻了,或许我们不会死。不过,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从未爱过我。”
看着他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是个聪明人,这让我更加的不知所措。
“我一直都知道你利用我。”糜伟震说道。
“你不恨我?”我说。
糜伟震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好恨的?你本来也未嫁给我。我到是很羡慕苏文起。他身边有人肯为他去死。这种情谊,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是他的福气。”
我笑了笑。这个时候,能让我说什么?难道,要我向他道谢?谢谢他帮我除掉张勒抑?
“对不起。”我说。
他笑了笑,说道:“我从未怪过你。要知道,我确实喜欢你。也许,这就是男人的通病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总觉得别人家地媳妇最好。”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尽量在明早之前赶到乐山镇。”糜伟震说道。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我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一丝的温暖。它偶尔出现在我们的心底,温暖着寒冬腊月的夜晚。
傍晚的时候,走在前面的糜伟震突然摔倒了。我连忙跑了上去。他站不起来了,发着高烧,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我捧着雪不断的擦到他的脸上,他地眼神越来越迷离。
“我回不去了。”他喃喃的说。
“不会,你放心,我就是拖也会把你拖回去的。”我一面说,一面用力的拉扯着他,
糜伟震推开了我的手,说道:“你快走吧,永乐镇上有个永乐茶馆,暗号是,除了西湖龙井我不要别的。他如果说,这里有虎跑泉的水,你就说,那就换成铁观音。他会说,这里只卖大红袍。就这些,你快走吧。”
我摇了摇头,糜伟震渐渐的闭起了眼睛。
“你不能倒下。”我说。
手中捏着那份情报,我到底要不要离开他?
思来想去,我决定,把他把子弹取出来。
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匕首。没有火也没有酒可以消毒,我用血蹭了蹭刀刃,并将自己地手帕放在糜伟震地口中。
隔开他的衣服,伤口处已经血肉模糊。
我地手颤抖着。子弹一定要弄出来。可是,我害怕。
多年以来,我从未有过宰鸡或者其他禽类的经验。面对糜伟震血肉模糊的伤口,我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他的伤口留了大片地血,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子弹留下的洞。
最困难的,他的一部分伤口已经和衬衣结合在了一起。凝固了。我轻轻地一碰,糜伟震的手就会轻轻的动一下。
他已经接近了昏迷,状态非常地不好。如果得不到救治,就有死亡的可能。
好吧,豁出去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将大量的雪按在他的伤口处,渐渐的雪化了,打湿了他的衬衣。
“恩。”糜伟震呻吟了一声。
我轻轻的拉开了他的衬衣,还好,扯开了。
用他撕开的一些衣服。我擦干了雪和血水地混合物,那个洞露了出来。我用手按了一下那个洞的周围,糜伟震又呻吟了一下。
一定非常的疼痛。
我咽了口吐沫。咬着牙将刀子放在了洞口处,狠狠地一划。
糜伟震顿时“恩”的一声,他挣开了眼睛。
剧烈的疼痛使他苦不堪言。
“我在帮你取子弹。”我颤抖着说。
糜伟震的额头上已经挂满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当他缓过气的时候,他从口中取出了手绢。
“你会吗?”他问。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应该可以把子弹取出来。”
糜伟震点了点头,说道:“用刀挑出来。”
我看着他,我知道。此刻,他一定非常的痛苦,非常的痛苦。我曾被子弹擦伤过,那种火辣辣的疼,是人无法忍受地。喊不出来,也忍不下去的。
我记得,我第一次中弹就是糜伟震开的枪。想到这里,我对他笑了笑。
重新将手绢塞到他的嘴里,听说。如果人过分的疼痛会咬断舌头。我看着他的脸,将心一横,死死的咬着嘴唇,将刀子送了进去。
刀子在他的伤口里碰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
“恩!”他使劲地嚷道。
那一定是非常的疼!我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力的一挑。
没有出来。还差一点。
我看着糜伟震,他已经满头是汗,血又重新的流了出来。
“在来一次,你忍着!”我说。
我重新将刀子送了进去,找到刚才的那个位置。用尽全部的精力。轻轻的一带,那子弹来到了洞口!
“恩!”糜伟震地叫声更加地剧烈。只见他死死的攥着拳头。我赶忙拿过刀尖上地子弹。他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血,不断的向外涌出。我将糜伟震口中的手帕抽了出来。
他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我,感激的眨了眨眼。
我用手帕包了一堆雪,扯开自己的衣服按在糜伟震的伤口上,又将雪按在衣服上。冰冷的雪,可以慢慢的凝固他的血液。
换了十几次的雪后,糜伟震的伤口渐渐的平息了,我松了一口气。总算,那子弹挑出来了。我拿过那颗差点要了糜伟震命的子弹。
就是这么一个金属的小东西,就可以要了人的命。由此可见,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嘲弄似的笑了笑,我将那子弹丢进了雪里。
渐渐平静下来的糜伟震又进入了梦想,他的额头上挂满了冷汗。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这一夜简直是噩梦。
没有食物,没有棉被。我只有将自己的衣服扯成布条,堵在糜伟震的伤口处,算是帮他包扎。多无奈的举动?
这位半年之前的大校,如今,竟然躺在冰天雪地里等死,多可笑。
人生,本来就是一部无奈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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