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儿,晔儿找到了!”
五日之后,怜牧这样告诉玉鸣
“什么?找到了?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玉鸣四下里搜寻,根本就没有孑晔的影子
怜牧半垂着头,看不出他面上是何种表情,“别找了,鸣儿,你还是先跟我到房里来一趟吧”
玉鸣忽然感觉非常不好,半是疑惑半是忧心地跟着怜牧去,怜牧的房中,桌上放着一件布包
“打开!”怜牧简短地说,自己却不看,而是踱到窗前,负手长立
玉鸣去解开包裹,手不知怎的就颤抖起来,里面是几件衣物,血迹斑斑,还有腰带、玉佩等饰物,根本不用开口询问,玉鸣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孑晔的东西
此前,玉鸣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想,但真的见到了孑晔的这些随身物品,玉鸣却一下子变得格外镇静
“我只想知道,孑晔哥哥的人到底在哪里?”
“玉鸣,听我说,你别急……”怜牧知道玉鸣判断出了那些物品的主人,缓缓相劝道
“我不急,怜叔,为什么,你给孑晔哥哥换衣服却不叫我?最应该给他做清洗梳整的人是我呀,他那么爱整洁的人,男人间粗手粗脚,弄不好他会不高兴的”,玉鸣的声音很冷,也很寂静,比从窗口吹来的风还寂静
“鸣儿!”怜牧转过身,正对着玉鸣一双如秋水深潭地秀目秀目中那隐隐闪动的哀怨,像一根针一样刺痛了他
“你,你都知道了?”怜牧干涩而沙哑地问,他拼命压抑着内心一阵阵翻涌的酸苦
玉鸣缓慢地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怜叔,你打算怎么告诉我?”
“柴竞找到晔儿的时候晔儿他,他已经满目全非了,所以,所以我不忍心让你见到,鸣儿,我现在只希望你能经受得住晔儿离开的这个事实”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怜叔,这是你说的!”玉鸣生冷的应道
怜牧被玉鸣地话噎住,半晌不得开口“别这样,鸣儿,我会带你去见晔儿的,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晔儿想是已经死去数日,脸部不知道被什么人揭走了面皮,所以腐烂得尤其厉害,根本就看不出原貌来了”
玉鸣身子晃了晃,最终咬紧牙根道“多谢怜叔提醒,可不管他成了什么样,都还是孑晔哥哥不是吗?”
怜牧点点头:“那我们走吧,晔儿的遗物暂时放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想取再取罢”
“嗯”,玉鸣又重新将那包袱系好,心尖颤颤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怜牧带着玉鸣来到百万庄的后门,门旁停着一辆大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车把式,段五则静静的候在车旁
见到怜牧他们过来,段五赶紧上前,“小姐……”
怜牧摆手,示意段五不要再说了,他自己地眼光越过段五,看向了那个车把式
车把式的斗笠压得很低,对怜牧他们的到来似乎置若罔闻人动也未动连坐的姿势都没改变丝毫
“有劳你了!”怜牧走近大车,依旧嗓音暗哑地向车把式谢道
车把式没有回话也不看怜牧,怜牧等了等,便回头对段五说,“找何忠他们来,请少爷回家”
“是!”段五手一招,旁边守门的丁奴立即跑去喊人,没一下功夫,何忠带着两个手下赶到
玉鸣一直不出声,死死地盯着大车车厢,她知道孑晔就在里面,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从车厢里露出了小半截
因为金风玉露楼里人多眼杂,怕惊扰客人,孑晔的灵堂暂时设在后院闲置的空屋内,该打扫的,怜牧早已安排人打扫干净,而该布置的,也已布置齐备,只待将孑晔的棺椁抬进来
段五与何忠领头,四个人扶棺,黑漆漆的棺材经过怜牧和玉鸣身边,就像从两个人的心上沉沉地碾过,玉鸣抬手,抚上棺盖,默默地,与段五他们一起朝灵堂走去
而怜牧则目送着他们,许久都没有出声,后来一直见人都进了屋,才仰天长叹,回身对车把式拱手道,“此处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了,弟自己多加小
那车把式这方侧过脸来,朝怜牧问:“刚才的就是她么?”
怜牧默然点头
车把式将斗笠略抬,望向灵堂方向,这是一张中年人的脸,年纪看上去和怜牧差不多,但怜牧保养得面皮白净光泽,又是一身的文儒之气,而车把式皮肤黝黑,肌肉健壮,应是长年在外经受风吹日晒之人,在他那张面色黝黑的长脸上,却有一双闪闪发亮,有如鹰鹞一样锐利的薄皮细长挑目
这双眼若是长在怜牧的脸上,或许会令人觉得男人女相,然而长在车把式的脸上,却令见者无不心虚,好像所有的隐秘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匿,这双眼也只配一个名字,神眼侯柴竞
柴竞凭神良久,重又拉下斗笠,遮盖住半边脸,幽幽而叹,“五年,真是个不短地时间呐!”
“是啊,小丫头都长成大人了”,怜牧附和道
但柴竞却似未理,长鞭猛地一挥,“驾!”随着柴竞的高喝,大马车呼呼地从怜牧面前冲走,绝尘而去
柴竞一走,怜牧的面色更加黯然,他抬脚慢慢的朝灵堂走去,那身态仿佛在一瞬间,垂垂老矣
灵堂之中,却正在发生争执
“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孑晔哥哥,开棺!”玉鸣的神色与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厉
“玉小姐,别这样,孑晔少爷的尸身很恐怖,看不得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替孑晔少爷换好干净的衣衫上路”,段五低声劝慰道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必须要见他一面,因为如果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地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段五十分为难,“孑晔少爷已逝,我们还是不要再惊扰他,让他安心上路吧?”
玉鸣横过一双眼,“怎么你们瞧都可以,我要见上一面就是惊扰呢,我再说一次,开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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