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世煦愣了好一阵,才颓然道,“那么此地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了么?”
“这……”面对失望中又含着期待的眼睛,玉鸣心里涌出说一股不出的滋味来,她原本无意,见或不见,她并没有多少特别的感念,只是,或许同病相怜的缘故,她又不忍心让他失望
“公子那日离开百万庄时,也曾说过他日有缘,定当相见,我们这不这么快就见上了么,呵,怎么今天偏说起泄气的话来了呢?”
皇甫世煦苦笑,第一次道别之际,除了因行程太匆忙,而稍微的遗憾之外,并无太多的不舍,因此自信,总归会再见,可如今,隔了数月似有似无的思念和淡淡的愁绪,加上重逢所带来的强烈欣喜,都让一颗心不仅患得患失,且有了一丝不再完全无惧的软弱
他不能这样,毕竟他是一国之君,还有很多头痛的事在等着他,在这种时刻,他甚至连挽留她的权利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祈祷他们之间真的有所谓的缘分
“高公子?小女是不是说错话了?你……”
“没有!”皇甫世煦回过神来,将一丝苦涩咽下肚里,给了玉鸣一个依旧温和的微笑,“玉姑娘别见怪,在下这心里总想能帮上玉姑娘点什么,可,呵,又总是什么都不能做,不过,你说得也对干嘛平白地泄气呢,该遇见的总归回遇见,是吧?”
“该遇见地,总归会遇见?”玉鸣沉吟地重复道,“也许是啊,人总得抱着希望继续活下去,不管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前面等待的,当然是一直等待你或者你一直所等待的那个人啊!”皇甫世煦接口道
玉鸣定定地望着他,似有所悟
“哎哟,二位二位都在说些什么呢,跟绕口令似的,听得我晕晕乎乎的,还不知所云!”郎宣在一旁抓耳挠腮,“二位能不能说些浅显易白的或者说点开心地事多好白白浪费了大好春光在此长吁短叹,唉唉,我都替你们不值!”
玉鸣被郎宣说的忍俊不禁,扑哧一笑,“郎宣,你家公子说得多有道理,你也跟着学两句嘛”
皇甫世煦故意虎着脸,“听见没有?我跟玉姑娘说话你也敢打岔,不想活了你!”
郎宣缩了一下脖子“我可是为公子你着想啊玉姑娘好容易来咱这府上住两天,你也不知道抓紧时机就光顾着自己说绕口令,等玉姑娘一走,你还不又跟只大鹅似的”
“大鹅?”皇甫世煦和玉鸣同时莫名其妙
“鹅,鹅,鹅,曲颈向天哀!”
“郎宣!我看你是要成心早死地!”皇甫世煦跳起来,左右环视,想抄家伙拍扁郎宣,岂知郎宣已一溜小跑躲到墙根那边去了
“公子,我死无所谓,要是让玉小姐错会了你的心才是有所谓呢,玉小姐,我告诉你呀,我家公子其实一直……”郎宣话还未说完,只见一只茶盏“嗖”的一声罩头飞过来,郎宣的脑袋一歪,“砰!”茶盏砸在院墙上,撞得粉碎
“还说?叫你多嘴多舌!”皇甫世煦满脸尴尬,气咻咻地顺手抓过玉鸣的茶盏,还欲再砸出去,胳膊却被一只纤纤玉手给轻轻拽住
皇甫世煦回首,正撞上玉鸣一双清澈地秀目,更加羞赫,难堪地解释道,“都是我平日管教不牢,敢在姑娘面前满口胡言,看我不拆了他的骨头”
玉鸣不语,只静静的摇头,手也不肯松,郎宣那边趁此机会转身就溜出了院子,将院门顺手掩好时,还朝皇上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你去哪里?”皇甫世煦大喝,但院门还是被郎宣给关上了
“好啦,他都被你吓跑了,你就别气了啊?”玉鸣拉了拉皇甫世煦的衣袖,“就算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你也不用拆他的骨头啊”
“玉姑娘,你不知道!”皇甫世煦余怒未消地说,“平时他还不敢这样的,今天是抽风了不成!”“我知道的”,玉鸣放开皇甫世煦,对他示意了下,“坐啊,我上两次见郎宣,他总说交不了差,怕人头不保,我还当他是夸张,都没搭理他,没想到今日见识一回,高公子,气大要伤身的,你且坐坐,我叫在厨房帮忙地顾元,再沏一杯茶过来”
玉鸣起身回头,却见后面厨房顾元伸了一个头出来瞧动静,又一缩就缩不见了影儿,暗叹了一声,看来还得亲自给皇甫世煦换茶盏去
“不用了!”这回,却是皇甫世煦拉住了玉鸣地衣袖,“我是怕玉姑娘见笑,才……”
玉鸣耳根一红,知道皇甫世煦所指何意,可她偏偏无法应对,只得有些局促道,“我,呵呵,我可什么也没听见啊,是高公子多虑了吧”
“噢?”皇甫世煦手一松,既有几分轻松感,又有几分失落
轻松的是玉鸣体谅自己地难堪就此揭过不提,失落的是非正面的回应,表明自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玉鸣淡淡一笑,扭转了话题道,“高公子,我昨儿个给青玉换了一些饲养品,今儿似乎略见起效了,不过,因为昨天来的时间太晚,来不及细弄,故只将就喂了些炒熟的麦麸,以及几片蔬菜叶子,可这种天然饲料不好多用的,一是不方便保存,二是弄在罐中不易清扫,久之就会霉变,对促织的生活环境很不利,所以我打算趁着这两天的功夫,替你多准备些细的喂养品,放在容器中储存,应该是能喂养不少时日”
“噢?姑娘要怎么弄呢,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在下愿意给姑娘打打下手,顺便跟姑娘学习一下制法,免得姑娘不在了,而喂养物又吃完了,我们就全都抓瞎哦”
玉鸣眼珠一转,拍拍皇甫世煦的肩,“嗯,也好,不过这手艺说复杂不复杂,却是要十分的精细,越精细越好,像高公子这样的大忙人,恐怕是没有时间来伺候的,但你知道了怎么个配制法,以后让郎宣或者其他仆役来弄就是,那样,即使没有梁胡子和我,你也能养得好这小东西啦”
皇甫世煦不好意思的笑道,“唉,其实不瞒姑娘,我对养促织和斗促织都是一窍不通呢,也不知那日怎就那么碰巧赢了姑娘?”
玉鸣道,“赢了还不好吗,赢了我,就赢了乌啼雪,那可是罕世难寻的宝马良驹啊”
“我知道,也因此我才特别感谢姑娘的慷慨,然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是姑娘有意让我的啊,只是,这其中的关键,在下怎么也想不通”
“看你说的,我怎么让你?明明是你自己挑的虎威将军嘛”
“就因为如此,在下才百思不得其解嘛,难道我真的那么运气,一挑就挑中厉害的一只?真不晓得若是选了另一头,命运又会发生何种改变呢!”
玉鸣瞧了瞧皇甫世煦,“命运改变?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姑娘总觉得我迂腐多礼,那其实是姑娘不晓,这一局促织之赌,对在下的后半生,甚至很多人的命运,都影响深远,玉姑娘,你帮的,其实并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玉鸣一脸茫然,皇甫世煦的话,她听不明白,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关系到这个男子和许多人的命运?但皇甫世煦的表情很郑重,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更不是在奉承自己
想了想,玉鸣拿起皇甫世煦刚才准备砸郎宣的那盏茶,用盏盖掩住杯口,“高公子,如果要论命运或运气的话,你可否愿与小女再试一次?”
“怎么个试法?是赌盏中的茶叶片是单还是双吗?”
玉鸣笑笑,“那么是单还是双呢?”
皇甫世煦低头沉吟了一下,他猜不出,因为他根本没注意叶片是单还是双,就算注意了,也没有仔细数过,谁会没事见到什么都数一遍呢
所以他随意选了个,“单!”
玉鸣说,“嗯,就算是单吧”,说着将盏中的残余茶水,利用盏盖逼出,只剩叶片,再一一抖在桌上,拔下头上的珠钗,略一拨弄,这下皇甫世煦也数清了,确实是单
玉鸣又将叶片重新扫入盏中,盖上盖子,晃了一下,递到皇甫世煦面前,“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再猜一次,你会改变刚才的选择吗?”
皇甫世煦愣道,“都已经数清楚了是单,有再猜的必要吗,傻瓜才会改变选择吧,当然,除非姑娘做了手脚,不过总共二十五片叶子,姑娘想混淆视听怕也难哦!”
“真的吗,二十五片?你确定?”
皇甫世煦呵呵笑,半开玩笑道,“姑娘莫非告诉我是二十四片,姑娘自己吃下一片去了”
玉鸣假意作恼,蹙眉道,“那么脏,给公子吃下去还差不多,当然,公子吃一片两片三片都是有可能的,不过,万一只多不少呢?”
“只多不少?姑娘变戏法么?嗯,我想想……”皇甫世煦一敲桌沿道,“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姑娘实在太机灵古怪了,来来,你先将茶盏放下,让我瞧瞧你手中袖内是否偷藏了一两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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